周含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之间有些呆愣。
方野青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突兀，但是他估计以后跟对方也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于是干脆就省点事。
周含只是愣了一瞬，随即就看向自己碗里的那块肉，神色里没有半分不虞。
然后，他拿起筷子，把那块肉夹到了自己嘴里。
方野青看着他咀嚼那块肉，然后吞了下去。
“好吃。”周含闷声道。
“是吧。”
方野青过了这关，心里开心，顺手拿起一旁的茶壶，给他的杯子里添上了茶水。
“喝水，喝水。”
周含嘴里刚咽下，就双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方野青做完这些，就又去看王川爸爸。
这会儿对方没有看他，而是低头跟一旁的舅舅说着什么，眉头紧皱。
不一会儿，两人谈定了什么，王川舅舅站起身，离开了席上。
他一直目不斜视，好像只是出去上厕所一样，但是方野青注意到，他拿走了刚刚他放在饭桌上的车钥匙，而他的碗筷，也一下没动。
等到舅舅走到方野青身边的时候，他的眼神终于偏转，落到了方野青身上。
那眼神好像跟刚刚他在车上开车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却多了几分空洞。
后者这时像刚察觉到对方在看他一样，抬头一笑。
周含本来还捧着那个茶杯，却敏锐地也察觉到了王川舅舅看方野青的眼神。
他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随即又倏地看向了王川爸爸。
果然，对方也在看方野青，只是后者（看起来）浑然不觉，还在应付着王川突如其来的插科打诨。
那眼神，他太熟悉了。
小时候的他，曾在无数的噩梦里见到过这个眼神。
然后，一个猜想浮现在他的心上。
周含的眼神冷了下来，缓缓伸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别冲动，别做无谓的事情。
他看着茶壶，这样告诉着自己。
那边的王川，跟方野青又讲了一通他小时候的趣事，转眼看到方野青盘子里空了，又说道：“吃完了？好吃吗？”
方野青：“好吃，伯母手艺真不错。”
“好吃就多吃点。”
说着，王川又拿起了那双罪恶的筷子，见到个菜就往方野青碗里夹，一次又一次，没一会儿，方野青的碗就快要漾出来了。
方野青连忙制止：“够了，真的够了。”
够够的了。
王川嚷道：“多吃点，多长点肉有男子气概。”
“哈哈。”
方野青拿着筷子，想着要不然就这样，就算他真的一口都不吃，对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就是奇怪了点，还浪费食物。
“那个……”
略微沙哑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如果你不想吃，我可以帮你吃。”
方野青意外地抬起头，看到了周含平淡地看着他。
他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额，你不介意的话？”方野青试探着反问。
周含二话没说，就把方野青面前的碗拖到了自己面前，然后把自己的碗给他，自己闷声吃了起来。
方野青看着周含，想起对方从小在这里长大，知道的一定比王川多一些，因此想搭话问点什么。
刚想开口，王川爸爸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方同学今年大几，学的什么。”
说着，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方野青心想，他终于又来了。
“我今年刚毕业，是学经济的，现在在证券公司上班。”
“哦——”王川爸爸声音沉闷，好像是闷鼓敲在了耳膜上，“已经毕业了啊。”
这时的周含往嘴里塞着菜，好像心里只有眼前的饭菜。
然后他抬了一下头，往王川爸爸那扫了一眼。
王川看见了周含，嘴里又“嘁”了一声。
王川爸爸的眼神在方野青身上转了几个来回，又想再问点什么。
这时的周含吃完了碗里所有的食物，下巴微动，看向了方野青手边的茶壶。
他伸手：“你喝水吗？”
王川爸爸的话头就此打住。
方野青不懂对方的意思，只好拿起茶壶，递到他跟前。
“我不喝，你喝吧。”
周含接过茶壶，给自己满上，一口喝掉，然后再满上。
王川在周含刚刚打断别人谈话的时候就已经很不满了，现在看到对方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心里的邪火窜了起来。
“不是，就你自己渴，别人都不用喝水吗？”他嚷嚷道。
周含闻言，抬了抬下巴，状似无意地看着他。
“你想喝？”他淡声道，“那给你。”
说着，他拎起基本上已经空荡荡的茶壶。
“我才不喝呢。”王川心里更生气了，但是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发作点，因此只能坐下生闷气。
王川妈妈这时候开了口：“只是一壶茶而已，我去满上。”
周含用舌头舔了舔口腔角落的食物残渣，眼睛又扫了一眼王川爸爸。
方野青心里笑了笑，转头问向正在给茶壶添水的王川妈妈：“请问洗手间在哪？”
王川妈妈满腹心事，方野青问了两声她才听见：“什么？哦，洗手间啊，出了门直走，走廊尽头左手边就是了。”
“谢谢。”
说完，方野青捋了捋袖子，离席而去。
他本来就没有来洗手间的意思，但还是在内间待了一会儿，然后才出来。
没想到，洗手池旁却已经有了一个人，正在那默不作声地洗着手。
洗手池只有一个，方野青只能站在一旁等对方用完。
周含把水龙头的水开到了最大，水声充斥着这个小小的房间，他洗手的动作半分斯文都没有，有不少水滴溅到洗手池外，但他似乎没发觉到。
“什么时候走。”
嗯？
方野青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对方的声音在水声之下很难被捕捉到，但这话只能是对他说的。
方野青心下一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暂时不走。”
“今晚就走。”
说完，周含关掉水龙头，往手上随意挤了一些洗手液，搓了几下然后又把水龙头开到最大。
方野青这才开口：“为什么？”
周含抿着唇，不说话。
他的眼睛看着流着水的水龙头，但神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