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青带着歉意颔首：“不好意思了。”
王川妈妈也觉得自己丈夫有些奇怪，于是也开口帮忙转移话题：“听小方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是什么亲戚住在这里？叫什么？”
“是我一位奶奶，”方野青拿起面前的水杯，观察着杯身上精美的花样，“名字叫吴翠翠。”
说完这话，他虽然没有抬头，但还是察觉到了，席间的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再然后，他发现没有人说话了，偌大的饭厅，坐着十几号人，此时却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
方野青随手放下水杯，抬眸环视四周。
只见所有人，除了王川以外，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王川妈妈看起来有些呆愣，而王川爸爸看向他的眼神多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那个……”一个声音从饭厅门口的方向传来。
是一个清亮的青年男性的声音。
方野青背朝门口的方向坐，如果想看见来人是谁，他就不得不转过头。
然后他看见了，来人是一个穿着朴素、皮肤黝黑的男生，个子很高，身材有着常年劳动的健壮，五官竟然算得上好看。
但，这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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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含站在饭厅门口，被这里的灯光照的有些睁不开眼。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这些所谓的乡邻，但是他妈还是逼着他过来送吃的，说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从外地上大学回来，他不过去看看不合适。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跟王川其实根本没有多少交情可言。
所以他打定主意，放下东西就赶快离开，绝对不多待。
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竟然鸦雀无声，有些怀疑那些人是不是不在这里。
但是等他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灯光以后，他否定了这个猜想。
这些人分明都围坐在饭桌周围。
真是奇怪，这些人平时最能说会道，谁家媳妇结婚多年没生孩子这种事都能每天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个没完，这会儿在饭桌上竟然没声音，这可太奇怪了。
他吐了一口气，开了口：“那个……”
那顿住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好措辞就贸然开了口。
紧接着，饭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倏地打到了他身上，他面无表情，心里有些烦躁。
但是他也发现了，整个饭桌上，有一个人没有转头。
他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背影，也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背影。
他想，这人正面也一定很好看。
终于，那人转过了头。
果然。
周含呼吸一窒，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
这人嘴角微扬，双眼含笑，转过头的姿势有些漫不经心，刺眼的灯光打在他瓷白的皮肤上，竟然柔和了起来。
他清楚地意识到，对方在打量他。
他不喜欢被人打量，但是现在，他对此却没有丝毫反感。
甚至，有些奇异的激动。
“周含，是你啊，你怎么过来了？”王川妈妈先回过神，离开座位走过去，勉强笑着应酬道。
周含也回过神，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上的篮子。
“我妈做了一些点心，知道王川今晚回来，让我送一些过来。”
王川看了，不屑地撇了撇嘴。
方野青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低声问道：“这人是谁？”
王川见方野青主动问，殷勤道：“这人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谣言的始作俑者，就是我们班上不爱说话、中途辍学的那位。”
原来是他。
方野青眼神闪烁，又看了门口那人一眼。
周含此时正在跟王川妈妈说话，但是眼神还是抑制不住地看向了方野青，两人的眼神正好相对。
方野青看见对方一愣，然后迅速转开了视线。
又是一个奇怪的人。
王川妈妈寒暄了几句，就说：“替我谢谢你妈，那个……你也坐下吃点吧。”
后面这句就是客套了。
她对周含这孩子还是有点了解的，跟任何人都没话说，天生一副凶神恶煞的冰冷嘴脸，像块石头一样捂不热。
但是，周含点头了。
王川不喜欢他，小声嘟囔道：“没有位置了。”
方野青挑眉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用左手食指点了点自己身旁的空座椅：“这有位置。”
王川妈妈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还是不在乎的，于是点头道：“周含你就坐在这里吧，我们刚开始吃，你别客气。”
周含颔首：“打扰了。”
王川讥讽地打量着他，小声嘲笑道：“还‘打扰了’，真能装，以为自己多有文化一样。”
方野青听见这么刻薄的话，又看了他一眼。
王川看见了，立刻殷勤地堆起笑脸。
周含坐下了，动作里带着些谨慎。
方野青把放在他手边的新餐具往他那边推了推。
周含觉得自己有些慌张，但不知道为什么慌。
他看见眼前多了一副餐具，放在餐具上的是一双洁白修长的手，指尖在碗沿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顺着指尖抬起头，又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觉得，他该自我介绍了。
“我……”
王川咋咋呼呼的声音在此时响了起来。
“方野青，你尝尝这个！我去，好吃炸了！”
说着，他拿起自己的筷子，往方野青碗里夹了一大块油腻的肉块。
后者的眉间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随即笑道：“谢谢。”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方野青在王川的注视下拿起筷子，轻轻叨起碗里那块肉，刚想装作不小心把它掉到地上，没想到王川已经转过头去说话了。
挺好，这场戏可以不用演了。
然后，他就心安理得地把肉又夹回碗里。
只是这样下去终究还是会被发现，还是要找垃圾桶，把它扔掉。
就这样，他一转头，又对上了周含的眼睛。
“你好，我叫方野青。”他礼貌道。
“周含。”
方野青眼睛一转，笑道：“桌上的菜都挺好吃的，伯母手艺真不错。”
周含很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发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的。”他应声道。
“你也尝尝。”方野青说着，把自己碗里那块肉夹给到了他碗里，“我刚夹的，还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