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我是装的。如果今日我因为呛水难受，或许，还是可以躲过一次。
我比之前咳嗽地更剧烈，身体也因而颤抖起来，似乎五片肺叶都要被我咳了出来。
因为身体的颤动我脱离了他的手，站在温热的池子里捂住胸口弯腰止不住地咳嗽，活像喝了一片太平洋。
想到过之而有不及，我又稍稍缓了些，开始间杂着大口大口喘气。
许久都没听见宋珩有什么动静，我疑惑地趁弯腰喘气时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恰巧看见一颗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纤长的指节滑下。
“慕昭仪看起来——呛水很严重。”我正想往上看他表情时，他清冷的嗓音已经从上方飘来。
闻声我旋即收回目光继续咳嗽，疯狂用行动告诉他——是的、没错、你说的太对了。
“多，多谢陛下……咳咳”我才发现体内的戏精洪荒之力居然这么浑厚：“关……咳咳，关心。”
他突然踏水向我走近，我莫名慌张，却还是继续保持着一番“林妹妹”般的娇弱。
“那日王才人落水——”他不紧不慢开口：“朕记得当时你以口渡气，颇为有效……”
！？
我的咳嗽像是被按下了终止键，半弯的身体也瞬间石化了一般。
察觉到不妥我立马把一声咳嗽咳完，他已经走到我面前：“慕昭仪此番——”
我忙直起身子挤出一个笑：“咳，现下已经好多了……”
“更何况，那，那‘以口渡气’的方式是人昏迷才有用的——”我忙解释道：“让陛下误会了。”
他看着我，嘴角轻轻扬了扬，双眸深邃却是一点笑意也没染上：“慕昭仪现下呛水好了？”
我讪讪一笑，心虚地别开目光再最后咳嗽了几声：“嗯，已经无大碍了，多谢陛下关心。”
戏精失败。
余光瞥见他喉结轻轻动了动，旋即他转身背着我向池边快速走去。
腾腾雾气在我俩之间氤氲，他走上池子旁铺了花纹繁复的毯子上，我才发现那里还立着一个木架。
一件件袍子整齐地搭在木架上，他取下一件披在身上往帘子外走，头也不回说了一句：“拿一件披上。”
“是。”被戳穿之后我早就心虚不已，蹑手蹑脚拿了木架上离我最近的一方月白色袍子披在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
宋珩已经出去了，我立在毯子上正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时，之前服侍我沐浴的婢女走了进来：“慕昭仪，陛下吩咐婢子带您去换衣。”
我低头看见自己一身湿哒哒的还在滴水的衣裳，朝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朝她那走。
她带我去了廊道上另一间房，房内还燃着炭火，又出现了两个婢女端来备好新的里衣外袄，手里还拿好布帛恭声朝我道：“婢子为慕昭仪拭干头发。”
澜清池主殿。
宋珩闭眼泡在已换了新水的池子里，他之前本就没泡多久慕沉霜就来了。
而此刻，他只是想借此让自己静一静。
今天的情绪有些失控。
热气氤氲，阿福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陛下，慕昭仪那边已经重新换洗好了，那现下——”
“送回沉香阁。”
她今天的躲避与不安宋珩实在不敢再去看了，看一眼就如同被剜一刀。
而且他今天的情绪也并不如往常般能完全被自己掌控，这种不受控制的状态很危险。
“是，”阿福看着帘子内若隐若现的人，心下犹疑：“陛下，承清殿内的菜肴已经收拾妥当，桌子上慕昭仪送给您的绣品，您——”
帘子内的人仿佛睡着了一般，久久没有回复。
正当阿福揣度是否要知趣先离开时，宋珩似乎还带笑的话语传了来——
“阿福，她从未想过要送朕礼物。”
宋珩被滚热的雾气包裹，她刚刚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从脑中闪现，旋即他干脆让自己沉了下去，整个人都在水里埋了一会。
阿福愣了一会，便已经反应过来，陛下和慕昭仪的种种，他应当算是最了解的旁观者了吧……
“陛下。”阿福下意识唤了一声，他确实担心。
宋珩已经从水里探了出来，深呼了一口气后淡淡道：“收好便是，你下去准备轿撵，朕即刻回承清殿。”
宋珩已经这样说，阿福也知无法多言，答应了一声便往后小步退准备离开，正要转身离去时，宋珩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宋珩感觉自己清醒了些：“慕昭仪先送到承清殿。”
沐浴后却直接被皇帝送回，这种消息若传出去她恐怕要成为宫里人笑柄。
阿福答应了一声下去了。
我被四平八稳地抬在舒服的轿撵上，跟随着我的婢子喜气洋洋，笑靥如花。
不一会就到了熟悉的承清殿，侍从将轿撵小心放平后婢子热情上前搀扶我下来，到门口时阿福把婢子叫回去了，便独自一人领我进去。
阿福面色不是很好，我想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低眉顺眼跟着他走。
可他并没有把我往主殿去，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侧殿，不如主殿华贵，但也精致。
陌生的婢女带我到了里间后便朝我恭声道：“慕昭仪需要婢子随时唤我们就好，婢子小琴。”
“婢子小棋。”另一个看起来同样干练的婢女附和了一声。看我点头后她们福身施礼便退了出去。
侧殿的里间很小，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但还是有一个长立的书架里面摆满了竹简与书。
随即有脚步声传来，门口小琴和小棋齐声道：“陛下万福。”
我正看着书架出神，闻声立马转头，宋珩身披乌黑色的大氅，其上的金丝线张扬肆意，勾边绣出威风凛凛的游龙图。
长龙张牙舞爪，气势逼人；宋珩面无波澜，沉稳收敛。
矛盾，却又意外地和谐。
“今晚你便在偏殿休息，明日朕会派人送你回沉香阁。”宋珩只是立在门口，没有再走近。
“是。”我恭声应答，正揣度着“休息”二字，他已经转身走了，伴着小琴小棋一声清脆的“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