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轻柔的纱帐被撩起的一瞬间，我呼吸一滞。
连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仰躺在了宽大柔软的床榻上，怔怔看着宋珩立在床沿，摘束冠、解环带、褪衣袍，神色晦暗不明。
我身体不禁轻微颤抖，原以为自己早就说服自己做好慕昭仪，这个身份需要做的，自己都会去做。
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内心还是恐惧还是不安，尤其是面对着眼前这位令我百感交集的帝王。
“喜欢？”他柔顺的黑发散在耳侧，声音清冷，松散的里衣使得其有致的身材线条若隐若现。
脸发烫发红都不重要了，不安几乎占据了我所有，我知道他问的是那幅床榻绣图，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下就带我来到这里……
脑子宛如浆糊，心中惴惴不安。
“陛下！”我猛地坐起身，攥紧轻颤的双手，对上他黑如深潭的双眸声音不自觉又低了下去：“妾，妾身刚从宫外回来，衣上都是汗渍污垢，此番……怕，怕……。”
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我不知道宋珩看着我的眼睛会看见什么——恐惧、不安、乞求……？
他立在床沿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旋即拉过衣袍披在自己身上后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我瘫坐在柔软的床上，一时不知道该下床还是再傻坐在这。
我怔怔出神时，一个陌生的婢女走了进来，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朝我恭声道：“慕昭仪，婢子服侍您去沐浴。”
沐浴。
我愣住。
所以……今天是躲不过了是吗？
我被轿撵抬到了澜清池，取簪、披发、解衣、褪袜……池水温度刚刚好，粉嫩的花瓣明艳新鲜，我靠在一角，反倒看着乳白色的腾腾雾气中渐渐安定下来。
今日我回宫耽误时间，城楼时宋珩抱住我后领我下去心情当是不错的；而后一起用膳，直到李侍卫将绣品送来一切也都安好；可惜就在绣品的图式出现后，我俩莫名其妙就进入了一种尴尬诡异的气氛中。
一个妃嫔，说自己喜欢绣有各类男子样式的绣品。
当时自己的脑子当真是被驴踢了，居然还自以为找到了一个罪责最轻的解释！
真是触逆鳞，这才是明目张胆有辱皇家颜面，传出去怕是连慕家都要连累！
我望着身侧静静流转的花瓣，想到宋珩少见的真正笼着阴霾的样子……今晚，是一个帝王对一个妃嫔的警告吧。
皇家颜面不可辱，妃嫔当安分守己。
我现下只请求今晚一过，此事就此翻篇不要再提了。
“慕昭仪，时辰差不多到了。”婢女温声提醒道，我才反应过来似乎是泡了很久了，脸都热乎起来。
婢女已经帮我备好新衣，里侧都是轻薄半透的柔纱衣，金银簪钗也没有帮我戴上，只是选了些光滑好取下的玉饰。
一切都准备地很妥当，我被她往澜清池外扶时，因为热水泡得久了，真的生出些绵软无力的感觉，只觉踩在软绵绵的云上。
但她并没有将我往屋外领，而是转弯穿过一个廊道后领我去了屋内另一处。
只见廊道尽头正站着阿福公公，婢女请安后即刻退下，阿福公公满脸笑意朝我道：“慕昭仪请随奴才来。”
自宋珩在殿内要他们退下后，他们应当都还不知道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抵都以为我今晚是要身得荣宠，殊不知是触了逆鳞的警告。
乳白色轻纱从高处垂下，源源不断的热水从池子一旁的金兽嘴里吐出，倾泻进宽大的池子里。
隔着白纱，宋珩仰躺在池子一侧的身影若隐若现，我不禁低下头去。
“陛下，慕昭仪来了。”阿福公公隔着纱帐向宋珩轻声道。
但良久都不闻轻纱里传来回应，阿福公公只好再小声提醒：“陛下——”
“嗯，你下去吧。”宋珩答应了一声，再无下文。
阿福公公恭声说了一句“是”，又朝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还是缓步从房内退了出去。
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低眉抿着唇一言不发。
突然白纱内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我下意识闻声抬头，隔着轻柔如牛乳的白纱，只见宋珩模糊的身影直接在浴池间站了起来——
我呼吸一滞。
忙慌乱低头，不知是因为自己之前泡了太久热水还是现在室内本来较高的温度，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哗啦啦的水声消失，宋珩清冷的嗓音在清幽的屋内响起——
“进来。”
我猛地抬头，宋珩原来已经站在了池子边上，看身形也已经披上了宽大的袍子，只是隔着轻纱神情不清，只能感受到他是看着这边的。
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后往轻纱边角处走，那里应该是可以把轻纱撩起来走进去的。
在宋珩的注视下我小心翼翼撩开轻纱，抬眼便对上他幽深的眸子，藏蓝色的浴袍宽松席地，因而半露出胸膛，还依稀可见晶莹的水珠。
我又忙把头低下：“陛下万福。”
半晌无声，突然感觉面前有影子压过来：“喜欢？”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可没想到刚换上的木屐踏上浴池旁的光滑石板格外滑，一个趔趄就要往后栽！
双手在空中慌乱想抓住依托之物，可什么也没有，身体倾斜往后栽的一瞬间我干脆闭上了眼睛，可下一秒只感觉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
但我已经飞速在往后倒，他没有拉住我，竟然被我一起拉了下去！
电光火石不过转眼，“扑通——”一声，我猛地被灌了一口水，全身浸在温热的池子里，没想到这池子居然有这么深。
旋即我感觉到有一双手把我抱住，瞬间把我带出了令人窒息的水中。
宋珩浑身湿漉漉地已经在池子间站了起来，我靠着他的胸膛正竭力地咳嗽，鼻腔里因灌水感到非常不适。
他迅速拉开我的肩膀，弯腰抬首要看我的面庞，我仍在咳嗽，怕唾沫星子溅到他脸上，便忙把头转向一旁继续咳水。
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之后终于好了很多，宋珩双手握着我的肩，稍稍偏些脑袋要与我对视：“怎么样？”
我转头正要打算说没事，便看见他原本宽大的衣袍因为沾水打湿而贴着肌肤有沉重的坠感，身体线条被勾勒的明明白白。
热血上涌，我只感觉脸迅速开始发热发烫。
灵光乍现，我旋即把脸又偏过去开始剧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