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凰在一片温柔暖香里醒来，拥着的被子熏染了栀子花的味道，素雅清甜。就像是以往无数个慵懒赖床的午后，躺在自己铺着蜀锦的床榻上……困，还没到他起的点，好像还得再睡会儿……
“醒了！醒了！”一阵惊喜的呼叫，打断了他赖床的幻想:“三儿，三儿！睁眼呐！我是哥哥！你能听到我吗！”
果然，是在家里呢。
眼皮无力，头也是昏沉的，可这么大的吵声，再想睡是不能的了，子凰无奈，只得硬撑着睁开了眼。
“二哥，你吵死人了。”意识回来后，他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浑身酸疼，也没力气挥指让他走开，只是委屈的看着他。
屋子里密密麻麻站了不少人，看来自己这一回病的挺重。
“臭小子！”子皓脸色苍白，一下子也不知说点什么好，只是下意识的骂了一句，然后遣了院子里的人去跟父母回话。
昨晚他听弟弟的话，带了人去找父亲，一路杂碎不少，但真正碍事的并不多，虽是费了些时间，好歹没出什么岔子，只是到了家后，大哥却突然病发，体内乱七八糟的气息肆虐，又引了一波野游的怨灵。
奇怪的是，原先看着是在山顶炸出的一波波白光，子皓作为哥哥，自然明白那是弟弟的灵光，然而等到他和季承赶到山顶，除了七具尸体外，一无所获，反而在山脚的谷底捡到了鲜血淋漓，烧的一塌糊涂的弟弟。
“你是在山谷找到我的？”子凰疑惑？
“对啊，还是那几个小东西引的路。”子皓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悬在空中原地转圈的鱼骨飞刀。
子凰皱了皱眉，十八把飞刀，一个不少，齐齐的聚在空中，摇摇晃晃，自自在在。
隐约想起，昏迷前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朝着自己靠近。
“二哥，你来的时候只有我在那儿吗？”
“没有啊，除了你之外，什么也没有。”子皓动作轻柔的扶着弟弟起来，贴心的在他背后放了绵软的靠垫:“你也真是，背上裂成这样，还要逞强！做哥哥的就那么不让你放心吗？”
“少爷，喝药。”子凰的婢女适时的端了药上来，打断了二少爷的碎碎念，在公子悄然投来的感激目光中，俏皮的吐了吐舌。
子皓不满:“护吧，护吧，都宠着他纵着他！”语调生气，但还是接过了婢女手里的药，细心的喂给弟弟。
他被堵了口，自然还有堵不住口的。
门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听了回话的言夫人匆忙赶到。
子凰下意识的推了子皓喂药的手，扯了被子盖过了头，行动太过匆忙，若不是二哥闪躲及时，只怕整个碗都会合在自己身上。
然而，他并没有半分生气，只是好笑的看着这个沉稳的弟弟无奈的模样。
“子凰，子凰！”一叠声急切的叫唤，从门廊一路传递过来，陆茗霜步子太急，连裙摆都忘了扯，跨门槛的时候险些被绊倒。
子皓急忙上前扶了一把，看着母亲连走带扑的靠近了床榻，未施粉黛，显然来的很是匆忙。
曾经惊艳江湖的第一美人，在日复一日对子女的担忧中，磨平了她身上所有的光华和棱角。
“子凰……”到了床前，陆茗霜才似找回了内里的主心骨，连带着语气都轻柔了下来，轻轻的推了推:“儿子，母亲才来的路上听婢子回话，说是你醒了，感觉可好些了？药吃了吗？”
这样小心翼翼的语气，让立在一旁的子皓有些看不下去:“母亲，弟弟不过是失血过多引发的高热罢了，不至于。”
似乎完全忘了方才是谁像唤尸一样带了哭腔的语句。
“怎的不至于。”陆茗霜深吸了几口气，再一次努力调整了情绪:“你大哥本就身体不好，如今子凰也病了，你让我怎么放心！”
“大哥？怎么了？”子凰从醒来后思绪就是乱的，本该在山顶的他被发现在了山下，原本被吞进怪物肚子的飞刀如今好好的都在这儿。就连大哥那儿，居然也出了意外……
昨晚试探过后，子凰觉得来人是冲着自己的，可如今听来，似乎又出了岔子？事情纷乱，他别无他法，只能拽着最想知道的事先理了头绪。
当下也顾不得躲避母亲的啰嗦了，他自觉的露了脑袋，尽量目光炯炯的看向两人。
方才子皓故意不提这茬，就是怕这个傻弟弟心焦，如今母亲倒好，二话不说就将话题扯了过去，当着母亲的面他也不便扯谎，只好敷衍着道:“不过是旧疾，如今，父亲和叔伯都在那儿守着，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是是是。”陆茗霜自知失言，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边她帮不上忙，这边可不能再添乱了。
子凰知道他俩的心意，当下也不再多问，就着母亲的手，将余下的药一饮而尽。
“母亲，我累了，想再睡会儿。让二哥哥在这里陪我吧。”
才到的言夫人，亲眼确认了幺儿的康健后，对这熟悉的逐客令也不生气，替他掖了掖被角，从善如流的退了出去。
母亲来去如风不过一瞬，倒是丢了个不小的摊子给自己。
子皓揉了揉鼻子，尴尬的笑了笑:“你要睡啦？那不如你先睡？我晚些再来？”说罢也不等回答，提脚转身就走。
“二哥？”
子凰语气很轻，也没刻意挽留，但只这一声，就让子皓生生的止住了脚步，认命的搬了椅子，在他塌边安稳坐好，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模样。
“二哥，好好的，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子凰奇道。
子皓道:“能不紧张么，父亲三令五申让你好好养着，你一个半大的娃，平白操那些心做什么。”
“半大的娃？”子凰重复。
子皓:“是啦，你又聪明又能干，昨天还亏了你引了怪走，才让季承护着大哥直到我们赶回来。可你才多大？十五而已！成年了吗？不是娃娃是什么。”
论闲扯，子凰自知不敌，当下也不多绕弯子:“所以，大哥怎么了？我走了后，还有别的人指挥了怨灵来偷袭吗？”
子皓绕不过去，只得认命，一五一十道:“不是偷袭，而是原本新月才发的病症突然提前了。”
何止提前，回想起昨晚那一幕，子皓犹觉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