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们都要离婚了，那就好好谈谈吧。
夏幼凝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在沈确嘴里听到这种话。
她以为沈确是个死都不会放过自己的恶魔，宁愿两个人一起下地狱。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抱着膝盖坐起来：
“好。”
“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呢，”沈确的指尖夹着烟：“你讨厌我？”
夏幼凝也不知道，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沈确以及他背后藏着的秘密，害怕她以后要背负更多的东西。
她讨厌沈确吗？
当然是不讨厌的。
那个意气风发穿着蓝白色校服的沈确，永远留在她心里。
夏幼凝摇了摇头：“……不讨厌。”
“那是为什么呢？”沈确看向她：
“你喜欢别人了？”
“怎么可能！”
此话一出，二人都愣了。
沈确愣了愣，侧过头去笑笑，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
其实对于沈确的感觉，夏幼凝很复杂。
她曾经厌烦痛恨过，也曾经惶恐惧怕过，更曾经气愤难当过，可当如今两个人真正坐在床头，望着这浅淡的月色，叙说着即将离婚的事时，她竟凭空多了几分惆怅。
“那你呢，”夏幼凝反而看向他：
“你没有想娶的人了吗？”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原来花心的沈确，应该也有他的“真爱”才对。
谁知沈确却皱了皱眉，直言：
“没有。”
这倒让夏幼凝有点意外。
她再没说话，只是抱着膝盖盯着被子在看。
“难道我没什么不好，你还是不喜欢？”沈确苦笑了声，忽然低声说道：
“或许，你还是忘不掉当年沈家的事，一直在怨恨我吧？”
当年的事……夏幼凝捏紧被角，咬唇不语。
当年沈叔叔的死吗？
“当年表叔死了之后，我们家的人就对你很苛刻，当时的我还不会处理你们的关系，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沈确沙哑道：“这个，我一直很抱歉，是我没照顾好你，让你还得了产后抑郁。”
夏幼凝闭了闭眼，内心有些动容，她仿佛能透过现在这个极有分寸的男人，看见当年那个只会为了她和家里吵架的愣头青沈确。
沈确是不是曾经也有那么一丝，一丝的爱过自己呢？
男人盯着夏幼凝，缓慢地吐出一个烟圈，微阖上眸子，用沙哑的声音道：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嫁给我一直过的都不幸福，对吗？”
夏幼凝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有些艰难的开口：“也……不是。”
开了一个头，就好说多了。
她透过这薄淡的夜色，望着沈确自我反思的神色，觉得那看上去实在是不能作假的。
“我其实……很幸福，真的。”
“你给了我不用考虑物质的生活，还有祈安一个那么听话的儿子，我真的很幸福。”
“而且我从高中时，就暗恋你了。”
沈确看上去十分讶异：“暗恋我？”
夏幼凝苦笑出来：“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可你那么耀眼，我那么不起眼，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她多么想告诉沈确，你记忆里那个和沈确和宋袭野打闹成一片的根本就不是那个自卑又敏感的她啊。
沈确闻言便不再说话，扭头看向了窗外的月亮。
他的眸光潋滟，却没叫夏幼凝看见。
“对不起，是我的错。”
沈确转过头来，望着他那真诚和歉疚的眼神，夏幼凝觉得那并不像是说谎，她这下子是彻底迷茫了。
她以为的沈确要么是贴心的完美丈夫，要么是冷冰冰的恶狼，可她怎么觉得……
他现在哪种都不是了。
有种这样的沈确才是真正的沈确的感觉。
“但我想让你知道，”沈确忽然开口：
“你没有不好，你很优秀，你以前就是班级里最温顺的学生，即便后来遭遇了那么多，沈叔叔的死，妈妈的离世，你依旧还是个很柔软的人。”
夏幼凝垂下眼去，和别人去探讨自己真是一件令人不好意思的事，于是她只能安静的听着。
“那天你和宋袭野他们去看的电影，我也看了。”沈确忽然语出惊人：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沈确转头看过来，看她那愣住的样子，盯了好半响，盯得夏幼凝都心虚地别过眼睛去。
“怎么看？”
“我不管结局如何，我要的只是你能在我身边，再爱我一遍，我亦然。”
夏幼凝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有些被震撼住了，她不知道沈确和她一样也是个不要后果的浪漫主义疯子。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认真了解过他。
她爱他高中时优秀的成绩，出挑的外貌，清冷的气质。
后来她嫁给了他，惧怕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炙热的情事。
她无法像沈确那样，说出那句“我爱你的灵魂。”
她好像自始至终就忽略了，沈确也是个会伤心的人的。
“没人会说你配不上我，”沈确的声音轻淡，可是却透着一股不悦的威慑力：
“从前没人，现在更没人敢。”
他素来长的俊美，年少出挑成年了更是有成熟男人的韵味，清冷的面孔被月光涂上一抹银色，俊美刚毅，却又带着一丝朦胧的柔情，是个让女人一看便会放进心里的男人。
夏幼凝无奈出了口气，想着这个男人其实是极好的。
只是……自己终究无福消受罢了。
她低头看向他的手，只见那里依然包着白纱布。
“你的伤……怎么样了？”
“怎么会那么快好。”
“哦……”倒也是。
“那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吧？”
夏幼凝有些心存歉疚，毕竟她下的口实在是太重了，还是该关心一下受害人。
“好？”
月夜之下，却听沈确笑了一声。
他抬起手看着那块被包扎的地方，语气淡漠：
“你要是走了，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吧。”
当他说一辈子的时候，冷静的语气里似乎藏着一丝茫然和沉痛。
夏幼凝睫毛微颤，她抬眼看过去，就着那轻淡的月色，想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却只看见他翻身背过去，撂下一句：“不说了，睡吧。”
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只是很久后，夏幼凝还是背对着他，低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沈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