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甜滋滋的，这甜蜜的力量之大，竟然将蛊虫啃噬心口的钻心剧痛也压下去了不少。
可是，他又有些懊恼。
让姜姑娘这么着急这么害怕，是他对不住姜姑娘。
不管这次试探的结果是什么，他都不会再让姜姑娘为他难过。
他将嘴里的血咽下，对姜云韶笑道，“别怕，真的没事儿，疼一会儿就好了。”
停顿了一下，他凝视着姜云韶，漆黑眼里闪烁着星辉一样的微光，“四姑娘，你若真的想帮我减轻痛苦，能不能……”
他装出一副怕被姜云韶拒绝的紧张模样，垂下眼眸，低声说，“能不能……用你的手指尖，轻轻碰一下我心口？”
姜云韶怔怔望着他，“为什么？”
孟星河再次抬头。
那双温柔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姜云韶的倒影。
“因为，姜姑娘是小仙女啊，姜姑娘的手有温暖的仙力，只要你轻轻碰我一下，我就能好受许多。”
“……”
姜云韶默默看着他。
心想，简直胡说八道，她会信这家伙的鬼话吗？连她家那五岁的弟弟都不见得能信这鬼话好不好？
姜云韶压下腹诽，一瞬间再次入戏。
她装作又担忧又害羞的样子，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孟星河，无措道，“你……你这个人能不能正经点啊！你都吐血了，还说什么玩笑话！”
她轻声数落完，然后红着脸咬了咬下唇，默默将手伸向了孟星河。
不过。
她们此时都趴在梯子上，中间隔着院墙，她伸长了胳膊也碰不到孟星河，于是她踩着梯子又往上跨了一步。
可是这一步跨得太大，刚站稳，她就感觉到身体有一丝丝的热流涌出……
这一丝异样，让她尴尬得手指都僵硬了。
糟糕。
怎么又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难堪，硬着头皮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将手指摸向孟星河的心口。
她的手指尖，抵着孟星河心口。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都能感受到孟星河心口砰砰的跳动。
她眼睫颤了颤，又害羞又期待地问，“我……我已经碰到你了，孟哥哥你好一点了吗？”
孟星河看着抵在心口的漂亮手指，仔细去感受心口的剧痛。
蛊虫还在动……
他心口的剧痛并未停歇。
他又静静等待了两息。
心口的剧痛仍在继续，蛊虫还是没有安静下来。
他忽然开始心慌，他怕姜姑娘镇压不了他心口的蛊虫，之前的猜测是他的奢望！
他掐着掌心，咬牙紧紧忍耐着，一息，两息，三息……
又足足过去了十息——
心口的剧痛还是在继续。
“孟哥哥，你好一点了没？”
听到小姑娘软软的嗓音，孟星河掐着掌心，缓缓抬头。
他漆黑的眼中泄露出一丝丝绝望。
他以为姜姑娘真的能镇压他心口的蛊虫，他以为他有救了，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因为蛊虫啃噬心口而早死了！
没想到，再次验证，他才发现姜姑娘却对他心口的蛊虫毫无作用。
昨天是巧合，没有人能帮他。
他还是会像陈太医所说那样，活不过三个月。
他会被长大后的蛊虫吸得只剩一层皮囊，死得极其吓人，毫无体面。
这样的他，根本配不上眼前这么美好的姑娘。
他根本配不上……
涌上心头的绝望，让钻心的疼越发剧烈了两分。
孟星河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绝望深藏，然后忍痛微笑着跟姜云韶说，“多谢四姑娘，我已经好多了。”
姜云韶立刻松了一口气。
她收回手指，笑得很甜，“不用谢，孟哥哥没事了就好。”
孟星河看着笑得这样天真这样甜美的姜姑娘，心越发痛了。
姜姑娘是天上的太阳，他是阴沟里的老鼠，他不配染指。
他死死掐着手掌心，平静笑道，“四姑娘快去给你爹娘请安吧，我回去躺会儿。”
说完，他强行逼迫自己低下头，修长手指狠狠握紧梯子，一步一步走下梯子，再也不去看那太阳一样美好的姑娘。
姜云韶不知道他心中的挣扎和绝望，见他稳稳下了梯子，三七已经成功搀扶住了他，姜云韶就放心了。
她也立刻下了梯子，拎着裙摆，夹着腿，迈着小碎步飞快回房。
来月信太烦了，她得回去处理一下！
再不处理，又要弄脏衣裙了！
……
隔壁。
孟星河背脊抵着墙壁，一只手紧紧抓着三七的胳膊，一只手死死捂着剧痛的心口，艰难站立着。
听着姜云韶离去的动静，他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
终究是……
空欢喜一场啊。
姜姑娘不能镇压他心口的蛊虫，他不能长命百岁，他不能迎娶姜姑娘。
他只能疏远这个美好的姑娘，心痛地看着她被更好的男子追求，吐着血看着她一身红嫁衣坐着别人的花轿离开……
到时候，她欢欢喜喜与夫婿拜堂，而他凄凄凉凉在漫天白幡里下葬。
原来昨晚的梦，真的已经预示了他的不幸。
他这样的人，注定是不幸的。
他怎么配拥抱幸福，怎么配拥抱太阳？
三七见世子靠着墙壁就不想动了，不由焦急催促，“世子您怎么了？您是不是疼得走不动了？小的背您进屋好不好？”
他一边在孟星河面前蹲下来，一边又急急道，“您脸色如此苍白，不找大夫不行的，小的背着您进屋了就去请陈太医来给您扎针！”
三七的絮叨，让孟星河缓缓回过神来。
他睁开眼睛。
即便再悲伤，也不能拿仅剩的生命开玩笑。
既然姜姑娘无法帮他镇压心口蛊虫，那他就必须请太医来。
他这所剩无几的余生，禁不起拖延和折腾。
“好。”
他掐了掐掌心回答三七，然后就拍着三七的背脊，准备让三七起来，扶他回房。
他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可是在他拍三七第二下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蓦地低头看着心口。
他心口的剧痛好像减轻了些！
意识到这一点，他瞳孔紧缩，紧张到手指头都开始颤抖！
他害怕自己感觉错了，他绷着脸低着头死死盯着心口，屏息凝神去仔仔细细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