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
“不是突然。”战野声音有些悲伤：“他身体一直不好，我当年带纪婉和他一起来国外，给他找军队最好的医疗设备，可……他到底年纪大了……”
“就在前两天，一向稀里糊涂的他，突然变得异常清醒，四处寻找当年在霍家当差时候穿的燕尾服，说要照顾小少爷，我就知道他快不行了。”
“我有私心，并不想你来送他最后一程，可他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记不住了，却还记住你，记住你母亲。”
霍沉渊听到这话，喉咙哽的厉害。
他死死捏住拳头，没让自己情绪外泄。
他回头看了眼简歆月，道：“你跟我一起去。”
简歆月在车上，喻繁已经小声解释过了。
纪爷爷就是老管家，纪灵的爷爷，以前照顾霍枭，后来霍沉渊一个人独立出去，他放心不下跟了过去，一直照顾。
可以说，霍沉渊是他一手带大的，就连霍枭也要喊一声纪叔。
在霍沉渊最痛苦的时候，这个老者一直陪伴着他。
所以，纪灵在他那儿才有殊荣。
老人家最关心的，无非是后辈结婚生子，哪怕他们要离婚，可外人不知道。
老人垂暮将死，霍沉渊是想让他走得更安心吧。
她跟了上去，霍沉渊紧紧攥着她的手。
她惊觉，他的掌心竟然沁出了细密的汗，是……紧张也是害怕。
霍沉渊走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他站在病房门口，看到了里面“精神烁烁”的老者。
老人家身形微微佝偻，穿着干净体面的燕尾服，正对着镜子打领结。
他银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镜子里的脸眼窝深深凹陷，脸上呈现病态，长满了老年斑。
那一瞬，霍沉渊的呼吸都微微屏住。
简歆月站在他身旁，感受的最深刻。
他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的加重力道，弄疼她而不自知。
霍沉渊不敢进去了，他竟然在害怕。
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恐惧的情绪，是惧怕生死，带走这个没有血缘却对他极其重要的长辈。
她强忍着痛，柔声提醒：“进去吧，老人家在等你。”
“爷爷。”
霍沉渊沉沉喊了一声。
老人一开始还有些精神恍惚，听到这称谓浑浊的双眼突然爆发出亮光。
他颤抖转身，看到霍沉渊的那一刻有些陌生，带着打量。
“你……你是谁啊？”
“我是沉渊。”
“你怎么可能是沉渊？少爷……少爷今年才十岁。我要给少爷传早餐，我要给他准备牛奶。他昨晚又做噩梦了，这会儿还在睡觉，你们小声点，别吵醒少爷。”
“我真的是沉渊。”
他缓缓摘下墨镜。
老人家看了许久，突然老泪纵横，颤抖的抚摸他的脸颊。
“怎么……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少爷……”
他什么都没错过。
只是他病了，霍沉渊成年后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反而对他小时候的事情记得格外清楚。
老人家拉着他絮絮叨叨，霍沉渊安静的听着，他后知后觉很久才发现屋内还有第三个人。
“孩子……你……你是……”
他看向简歆月。
“爷爷，她是我的妻子，她叫简歆月，你叫她歆月就行。”
“妻子？哎呀，你都结婚了！”
老人家高兴坏了，赶紧招呼简歆月坐下。
“怎么能叫直呼其名呢，我应该叫少夫人！”
他有些手忙脚乱，看着她不胜欢喜。
“那……那有孩子了吗？”
他兴奋的询问。
霍沉渊刚想说没有，没想到简歆月先一步开口。
“嗯，已经有了，刚怀上。”
霍沉渊一愣，错愕看着她。
简歆月回望他，眼神温柔的似乎包含一切力量。
他心脏微颤，紧紧捏着她的手。
他压低声音，轻不可闻。
“谢谢。”
纪爷爷得到这个消息，肯定能安心的离开。
他那么疼爱自己，胜于自己的亲孙女。
“真的？”
老人家高兴坏了，紧紧盯着简歆月的肚子。
他小心翼翼询问：“我能摸摸吗？”
霍沉渊抓着他的手，放在了简歆月什么都看不出的小腹。
老人家还是摸出了一点，微微隆起，并不明显，稍稍穿点宽松的衣服，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爷爷，是双胞胎。”
简歆月鼓起勇气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霍沉渊的面，说出孩子的事情，她想让纪爷爷安心，内心也有些疯狂的念头。
她也算变相的跟霍沉渊交代了这件事。
她怀了他的孩子，只是通知一声，这孩子的未来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双胞胎？真是夫人在天之灵庇佑，少爷有后了，只是我老了，看不到小少爷出生了。”
老人对死亡格外敏感，他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已经很知足，感谢上天在临走之际还能恢复清明。
他低头看到两人空荡荡的手指，发觉他们没有戴戒指，不禁询问
“怎么连个结婚戒指都没有，你们该不会是假夫妻，来欺骗我这个老人家吧？”
“少爷，你是不是为了让我走的安心，随便找个女人冒充是你妻子？”
老人家有些生气，干瘪苍老的面容紧绷起来。
“没有。”
简歆月赶紧解释：“沉渊要给我买那些花里胡哨的钻石戒指，可我现在还在读大学，戴那么好的钻戒实在是太造谣了，容易被人议论，也怕偷窃。所以我们现在就什么都没准备，不过他承诺我，等我毕业要给我风风光光的婚礼，别人有的，我一样不缺。”
“我们怎么会是假夫妻呢？沉渊可疼我了，亲爱的，你说是不是？”
为了让老人家信服，她故作亲昵的挽住了霍沉渊的胳膊，声音都柔了起来，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爷爷，我们是真的夫妻，没有骗你。”
“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家被说服了，转身要找什么东西，嘴里喃喃念叨。
“少夫人还在读书，确实不好戴太名贵的戒指，可不戴怎么行……”
他郑重的找出一个红木盒子，有些年头了，上面的雕花纹路都快看不清了。
老人家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找到了一对银圈戒指，颤抖的捧在掌心。
“快，试试合不合手，不行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