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沈传和江扶月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胡闹，”江扶月微微蹙眉，“京城这摊浑水，你非要插一脚进来做什么，趁着你现在跟六皇子瓜葛不深，赶紧退出去！”
“姐，我在外游历数年，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回到京城，大展身手，”江季平也态度坚定，“这些年，我在外头见识到了许多京城里根本看不到的事情，我了解民生，知道百姓最需要什么！我若是走了，那那些百姓该怎么办？又会有谁能像我一样，走遍大江南北去了解他们？”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江季平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总之，我既然回来了，那无论如何，我也要在京城里待下去。”
“如今，陛下舍弃大殿下和沈大人，转而选择六殿下，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江季平说着，又看向沈传，“沈大人，我姐是你的夫人，夫妇一体，你也该为我姐打算打算，难不成，你要等着六殿下入主东宫，得了势，拖着我姐一起去死吗？”
“江季平！”江扶月很生气。
江季平的手指下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却仍直直地看着沈传，一副非要个答案不可的架势。
二人四目相对，隐隐有火花迸裂。
没过一会儿，江季平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沈传也收回目光，桌下的手将江扶月的手扣在掌心，轻轻摩挲着。
过了良久，沈传才道：“我自然会护好我家夫人，至于你……你若真是为了你姐姐好，就该听你姐姐的话，趁早离开。”
“京城这趟水，不是你能下的。”
看似平静之下，实际掩藏着无数吃人的暗流。
哪怕现在看来，六皇子局势大好，可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谁敢肯定六皇子是最后的赢家？
挑人站队也是门学问，可是显然，江季平空有一副济世报国之心，有没有能与之相配的才能暂且不说，光从这择主便已经可见他不适合京城了。
江季平咬了咬后槽牙：“是与不是，也不是你说了算！”
沈传看向江扶月。
又看向江季平：“你想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这是好的，可你择主之前也得看看那人值不值得托付，六皇子这些年做的什么事，你可有过了解？”
“沈大人在朝廷上一手遮天，连六殿下如何行事也得先过问沈大人的意思，”江季平冷笑一声，“托沈大人的福，我实在是不能得见六皇子如何行事的。”
闻言，沈传抬手按了按眉心。
这还怪他了？
这些年，国内偶有天灾发生，六皇子那蠢货一心只想直接用一城甚至周边几城百姓的性命去填，问就是把人处理完了就一了百了，朝廷也能省下银子，用到更重要的事情上。
简直荒唐。
朝政大事，有什么是比百姓更重要的。
六皇子竟然屡次主张放弃百姓。
他要是不拦着，只怕几次天灾过后，民间就要空好几座城了。
这样的法子，沈传怎么可能叫人去照做，可不得死死压着吗。
没想到，如今竟然也成了麻烦。
“你一心跟随之前，至少也应该跟你主子聊一聊，看你们二人是否性情相投才是，”沈传道，“你这样把自己的一切都搭进去了，人家却连句实话都没跟你说过，简直糊涂。”
“你就没想过，六皇子若是不支持你，你又该如何。”江扶月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我——”江季平眼珠转了转，“无论如何，反正我既然投到了六殿下门下，便定会叫他看清我的决心！”
沈传转头看向江扶月。
他实在不想说话了。
若眼前这蠢货不是江扶月的弟弟，他根本一句话都懒得搭理，能说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
江扶月依旧面色复杂地看着江季平。
她现在真想拿把刀，把江季平的脑袋撬开看看，里头是不是有哪根弦搭错了。
还是喝了什么迷魂汤。
怎么偏偏对六皇子这么信任？
“姐，你信我，我一定能做成！”江季平斩钉截铁，“这朝廷上下这么多人，可是只有我是亲自走遍大江南北，知道百姓们想要什么的，但凡明主，都一定会用我！”
“姐，沈传已经被陛下放弃了，他又迟迟不肯归顺六殿下，以后肯定是要出事的！”
“六殿下给我安排了宅子，你跟他和离，住到我那去，日后要是有事，我定能护你周全！”
他这番话刚一说完，方才还淡定无比的沈传瞬间就变了脸色。
沈传眸光凌厉，周身泛起一股难言的压迫感，直直朝着江季平碾了过去。
本来还有话没说的江季平打了个冷战，瞬间噤声了。
江扶月叹了口气：“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吧！”
江季平莫名心虚地移开视线，嘴里忍不住嘟囔道：“我当然是能管好我自己的。”
江扶月撇了他一眼：“我问你，你在外游历这么多年，所经之处的百姓可都是民不聊生？”
“那自然不至于。”江季平道，“不过，总是有法子能让他们过得更好啊！”
“姐，别的就不说了，你看这京城里的人，哪个不是光鲜亮丽？可你是没见过乡间之人，一个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实在辛苦啊！”
“他们辛苦，所以你准备怎么帮他们？”
“叫他们以后都不必劳作了，只管吃喝玩乐，过跟京城权贵一样的日子，你养着他们？”
“你有这么多钱吗？”
“达官贵人的钱倒是多，可那是人家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能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把银子洒出去？”
“我、我……”江季平的气势顿时弱下去半截，“……待我得势，那自然就有办法了呀！”
“你姐夫倒是得势，你看他想要银子，谁能给他？”江扶月眼眸微眯。
沈传往后一靠，唇角掀起一抹笑意。
他夫人给呗。
江季平注意到他的动作，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你忧心这朝廷上没有了你，便没有人把百姓放在心里，不如想想，这朝廷之前也没有你，不是好好的？百姓不也是好好的？”
“你知道乡间农民辛苦，朝廷何尝不知道，轻徭薄税，朝廷一直都在做，这么多年也颇有成效，难不成你有什么法子，能立刻解决这个问题，还不留后患吗？”
“若是有，可你跟六皇子接触很多吗？你怎么确定，六皇子能全力支持你？”
江扶月起身：“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