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想起李思跟他说的，其实也没说太多，只是跟他说夏枝小时候受过父亲的虐待，心理产生了问题，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所以没办法和同龄孩子一样正常上学，如果夏枝做错了什么事，叫他不要太过生气。
裴玉难得放缓语气问，“怎么了？”
夏枝眼睛红通通的，十分在意道：“哥哥，我不脏的。”
他扯着衣服，努力证明着，“很…干净，没有…血。”
似是终于看出哪里不对，裴玉偏头去看他，发现他的眸子里爬满了恐惧，不是对危险的恐惧，而是那种怕被遗弃，怕被厌恶的恐惧。
以前的他从来不会对他展露这种情绪。
是因为他方才的话，触动了他的心理发病的开关？
他试探道：“嗯，不脏，你很干净。”
话落，果然瞧见了少年眸子亮闪了一下，转瞬十分开心的去拉他的手，“哥哥，我们快走吧，等下他要追上来了。”
裴玉蹙眉，“谁要追上来了？”
夏枝惊慌的看向后视镜，裴玉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不过只看到了几个陌生人。
他这样神神叨叨的，倒是让裴玉心里有些不舒服了，反握住他的手，语气稍带安慰道：“你是不是想起不好的事了？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跟我。”
“只有我跟你……”
“嗯。”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触动到他了，夏枝一下子就安静了，小手乖乖的任他牵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好像看见那微微低下的脸蛋，嘴角扬着几分蜜笑。
他是因为自己的随口的一句话而感到开心吗？
裴玉的问题无解。
他越发觉得夏枝是个奇怪的人，非常非常的奇怪。
第一次，他遇到了自己没办法猜测和掌控的人。
开车回到家，裴玉见他没动，就帮他打开了车门。
没想到夏枝张开了手。
裴玉：“干什么？”
夏枝软声道：“抱。”
裴玉以为他又发疯，冷下脸，敞开车门自己走进了别墅，没管他。
夏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歪了歪头，哥哥为什么走……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摸了摸有些无力的双腿，最终决定还是乖乖在车里等哥哥。
裴玉换了身衣服，在客厅坐了两分钟，外面还没动静。
这么犟？
他开始怀疑夏枝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犟种。
站起身，思来想去，他又坐下了。
不能惯着，有一次就会有两次。
只是五分钟过去了，没动静，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动静。
裴玉手机都看不进去，盯着客厅的挂钟一秒一秒看。
他真是觉得自己疯了。
拿起遥控器，他打算看会儿电视，分散一下注意力。
一打开就是天气预报，降温预警。
想起他是因为自己昨晚将他丢在门外，才冻感冒的，“靠！”
挣扎下，他还是站了起来，带着怒气走向门外。
“你到底想干什……”
车门还开着，少年垂头乖乖的坐在副驾驶，许是觉得冷了，双手将自己环抱，头埋的低低的。
“你傻吗？”裴玉语气不好的冲上去，“你不下来，也不知道关车门吗？”
夏枝缓缓抬头，苍白的脸蛋却笑意盈盈，“哥哥，你来接我了。”
视线有点模糊，他有点分不清现在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
爸爸将他丢在那场大火里，差点要了他的命，那天的烟好大，视线同样的看不清。
裴玉眉头皱的紧，恨不得骂死他，只是看着他那样，张了张口，却是狠狠地叹了口气。
算了！跟他犯不上。
他伸手，将人从副驾驶抱了下来。
少年轻的很，虽然长了个子，但是一点肉没长。
夏枝圈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十分依赖的贴在他怀中，“哥哥，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闭嘴。”
“哥哥…”夏枝蹭了蹭他的脖子。
裴玉僵了一下，磨了磨牙道：“再乱动，我给你丢下去。”
夏枝噤声了，也不动。
只是眼神还痴痴的望着裴玉。
模糊的视线中，裴玉是救他出火场的人。
他不是记忆错乱了，只是裴玉是他不安和迷乱小世界中的救赎。
闭眼，他安安静静的靠在他怀中。
一开始，裴玉以为他是故意耍小心机要抱的，只是看到他想喝水，站起来又跌坐回沙发时，才发现他是真的虚弱。
“发烧为什么会这么虚弱？”他问夏枝。
“每次打完针……会这样的。”
“打针副作用会有这么强？”他觉得夏枝在说胡话。
夏枝喃喃道：“我肺这里不好，打的治这里的针。”
但裴玉还是觉得治疗肺炎的针副作用会这么高。
副作用只是一部分，只是夏枝本身身体就不好，加上一些心理作用。
他总是能想起那场大火，火中，他的腿被掉下来的房梁砸伤了，动弹不得，只能静悄悄的等待死亡。
那段过程，简直太难熬了，甚至很可怕，夏枝再也不想经历这些。
裴玉不再问了，只是帮他倒了杯水。
夏枝仗着他难得的纵容，得寸进尺道：“哥哥，可以喝芒果汁吗？”
裴玉蹙眉：“家里哪有芒果汁。”
夏枝：“有芒果…”
裴玉转头冷笑一声，“你想让我亲自给你榨果汁？”
夏枝眨眨眼，没说话。
圆润的眸子里写满了想喝。
裴玉心脏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沉默两秒，他认输道：“等着。”
还有些咬牙切齿，就像是大脑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行动，他分明是不想的，鬼使神差的，人已经打开冰箱拿出大芒果了。
真是该他的。
几分钟后，夏枝心满意足的喝上了芒果汁。
看着抱着杯子，吸了两口，又满足的哈——一声，像个小朋友一样的夏枝，裴玉真是好奇的不行。
白天是个正常人，晚上是个疯子，白天心理脆弱时，也就是现在，就是个乖巧还有些敏感的小可爱。
挺……多变的。
他现在这样，裴玉觉得有点意思，就想着逗逗他。
“你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吗？”
夏枝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