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棠抿了抿唇，只是冷冷地看了眼笼子里愣神的陆思思。
语气有些轻薄：“你会有今日，不过咎由自取。”
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因为眼珠的颤动抖了瞬，语罢没有再看笼子里的女人，只是转过身面向身后的四个人。
除了景褚航以外，另外三个人表情都有些不同程度的讶异。
“所以，她之前真的也是玩家？”秦书瑶率先回过神来，她指着笼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陆思思，“你！你知道玩家被掳进这个异世界的真相？”
陆思思视线越过背对着她的宋知棠，看向指着她的女人，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我知道又怎么样？”
“怎么样？”秦书瑶简直要被这个女人不要脸的程度给震惊了，“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类无辜惨死，你还是人吗？”
在一个又一个副本里度过的日日夜夜都无比煎熬，茹毛饮血，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慎也许人就不在了。
一开始，支撑他们往后走的是活着，活着离开这里。
后来，心底的那点期望随着玩家等级的提高和玩家权限的扩大，逐渐演变成活着。
他们只是想活着，可是没想到……
一直以来，被观众当成马戏团里表演的猴子表演，在各个副本里灰头土脸的躲避副本npc的追杀，竟然是一早就被别人安排好的剧本。
这如何能让人接受？
“我不是人？”陆思思眉眼狠戾，“我说了，你们这些人，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不配，我是陆家的大小姐，只要我在这个副本里待到结束，我相信，我很快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哈哈哈…”
女人刺耳的尖细笑声让天台的几个人都狠狠皱起了眉头。
“你！”秦思瑶确实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女人，视他人生命如草芥，一股无名火和说不出来的委屈在心底生根发芽，“老娘和你拼了！”
在现实世界的时候，秦思瑶就还差不到五个月就要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了，可幸福彻底截止在了一个普通平常的周末。
她现在甚至都不能够确定自己的未婚夫是安然无恙地在现实世界，还是和自己一样被掳到了这个鬼世界里。
如果对方同自己一样的话，那以对方那个文邹邹的样子，又如何在危机四伏的副本中安然存活下来？
秦思瑶双目通红，细白的手指紧紧攥住一把颜色通红的弓，皮肉紧绷到泛白。
在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飞快地冲到了铁门前，用道具将上了锁的铁门暴力拆开，而后一步一步靠近了铁笼。
陆思思见这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像是疯了一样来到笼子前，不由得心生胆怯。
但脸上却还维持着那副嚣张的表情，她朝后退了两步，将自己和笼子外近在咫尺的秦书瑶之间拉开了将近一米的距离。
那把弓通体呈现出绯红的色彩，透露着丝丝危险。
但陆思思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扬，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你很生气啊？想杀我？真可惜，副本是保护npc的，如果你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既然她现在是npc的身份，那么也在副本保护之列。
陆思思有恃无恐，自然认为这些拼了命到了a级副本的玩家根本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谁知道，面前的女人竟然拉满了弓弦对准了她。
疯女人！
陆思思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伤疤随着表情的变化变得愈发狰狞丑陋。
一阵不算明显的破空声响起后，一把带着红色焰火的细箭矢就这样从她因为附身已经变成实体的身体间穿过。
是靠近心脏的位置。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从箭矢穿过的地方袭来。
“啊——”
陆思思面色痛苦，双目狠狠凸出，手握成爪，颤抖着想要捂住被箭矢穿过的位置，却被疼痛刺激得顿在伤口前不上不下。
秦书瑶满眼狠戾：“你就是个杀人凶手，还想苟延残喘？真是做梦。”
这把弓箭，叫弑魔。
也是商城里为数不多针对非人类的攻击型道具。
事实上，整个道具商城里的攻击型道具都很稀少。
主神团队的设定就是如此，玩家可以保护自己，但是却不可以伤害副本里的npc。
真是讽刺。
她冷笑着，第二次拉满弓。
“你真的疯了吗？都到a级副本了，你难道想死？”
陆思思没想到自己不过就说了两句话，竟然惹到了一个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女人。
对方的眼神看起来是真的想要杀死她。
即便她被改造成了鬼魂的模样，可本质上还是人类。
更何况，附体就已经花费了她不少的精力了，更别提被这样重创。
宋知棠见秦书瑶直直跑过去给人来了一箭，震惊之余还是上前拉住了对方的手：“别，为了她被副本抹杀太不值得了。”
宋知棠能够理解对方愤怒的心情，可是在副本里死去，也算是经历一次无望的死亡。
只要是死亡，那便是痛苦的。
为了这么一个人，实在没有必要。
“我听说，被主神团队改造过的玩家进入副本里当npc，严格意义上并不算npc。”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铁门口的景褚航突然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他人影高大，阴影几乎将被笼子占据后变得格外狭窄的平台里的宋知棠和秦书涵笼罩大半。
那双淡漠的黑眸好整以暇看着笼子里因为痛极不断大口呼吸的陆思思。
对方这个样子，和被打得半死的恶狗似乎没什么区别。
丑陋、肮脏…甚至死到临头了，话还那么多。
秦书涵下意识放下弓箭，扭过头看向神色莫名的景褚航：“你说真的？”
景褚航没有看她，反而和呆愣愣转过脑袋看向他的宋知棠对视着：“那你感受一下，你从射箭到现在，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秦书涵没想到确认方式这么草率。
她静下来感受了一瞬，除了心脏因为气愤而跳动过快外，似乎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
“相信了？”
景褚航外表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但眸子却深得看不清情绪。
“你说谎！”
陆思思又惊又怕，站在铁门口的这个男人说的话，连她都不知道。
“我说谎？”景褚航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见对方往后瑟缩了一瞬，才扩大了唇角的笑意，“那我来验证一下吧。”
陆思思后背已经因为瑟缩靠在了笼子的背部，比成为鬼魂还要冰冷的触感没有让她清醒几分，又一把弓出现在了视野里。
不是红色，而是黑金色。
弓身修长精致，上面甚至还磐虬着音乐的黑气，弦满则箭出，连箭矢都是黑色的雾状，上面甚至带着暗金色的流火，一路蔓延到箭矢的尾翼处。
“这把弓，叫做弑神，”景褚航薄唇微掀，“任何非人类生物被箭射中，就会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你说，我该将箭射在哪里呢？”
男人的语调轻缓，像是情人低喃，但说出的话却足以让人心头发寒。
陆思思满目惊恐，她颤抖着唇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
而宋知棠却看着男人手中的那把弓箭，视线滑过男人确实看起来格外陌生的脸庞。
她刚才在商城里搜索过这个道具，道具商城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道具。
男人的道具是从哪里来的？
和她的迷失的神戒一样，副本掉落的奖励吗？
可是，为什么是“弑神”？
少女的注视景褚航并没有忽视，但他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像是欣赏一件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一样，将在笼子里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陆思思打量了一遍。
“别，”倒是什么也没发现的秦书瑶制止了景褚航的打算，对方说的话早在她感受到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害时就得到了佐证，“让我来。”
秦书瑶让景褚航把他的武器收起来，如果一下就让这个贱人灰飞烟灭那岂不是没什么意思？
更何况，陆思思的存在，可不仅仅只有这样一个作用。
话毕，杜斐和何循也都走到了门边。
秦书瑶毫不犹豫又拉满了弓弦，这一次，是朝着陆思思大腿的方向射了过去。
“啊——”
女人痛苦的嚎叫似乎要将顶楼掀翻。
秦书瑶却眼都不眨：“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宋知棠将视线从已经将弓箭收起来的景褚航身上收了回来，看了眼已经痛到跪在地上的陆思思，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陆思思几乎一动身上的伤口就扯着钻心的疼，这样的痛楚她在e级副本时就已经承受过一次了。
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经历一遍的痛苦。
但面前的这个疯女人，有一种要将她扒皮抽筋的疯劲儿。
眼底闪过狠戾，但嘴上却反问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女人狼狈至极，看似妥协，实际上眼底闪过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秦书瑶在现实世界里职业是一个拳馆的老板，别看她长相温柔，实际上却是一个连男人都打不过她的“金刚芭比”。
陆思思眼底那点小九九她看在眼底，冷笑了两声，毫不犹豫拉满弓弦，对着对方的肩膀就又是一箭。
绯红的箭矢破空而出的声响比前两次都要明显，整支箭没入笼子里女人的肩膀又射向墙壁，最后化作一缕飞烟缓缓散去。
疼痛却是纪实的。
女人这次已经没办法尖嚎出声了，疼痛已经让她近乎失声。
眼泪从目眦欲裂的眸中流下来，陆思思终于受不了：“我说我说！我错了，别…别再…”
本就是鬼魂之身，面对这样接二连三的穿骨之痛，除了疼痛具象化，她也不能和普通人一样两眼一翻晕倒了就了事。
“好啊，”秦书瑶算是浅浅满意了对方的态度，但对于对方吐露出来的真相，她仍然感到怒火中烧，“你不是喜欢问我们问题吗？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了。”
她说着手中又出现了一个黑白色的道具：“这是测谎仪，如果你说谎，下一支箭，就是对着你另外一只腿了。”
秦书瑶左看右看，将道具递给了一旁的宋知棠。
对方比她矮了半个脑袋，看起来一副呆呆的模样，让她音量都不由自主轻了几个度：“你拿着吧，如果道具响了，就说明她说的是假话。”
她刚才听得很清楚。
这样漂亮又善良的小女孩儿，却一直经受着笼子里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恶魔的欺害，甚至连对方进入异世界都是这个坏女人一手促成的。
秦书瑶真的见不得这样不公的事情。
她说着将恶狠狠的眼神投向笼子里已经近乎半躺在地上的女人：“第一个问题，你口中说的负责玩家的身份的是什么？是只有你爸爸在做这样的事吗？”
陆思思看了眼宋知棠，又瞥了眼对方手中的道具。
狠狠闭上了因为痛苦已经多了些可怖的血丝的眸子，眼泪顺着眼尾落下，砸在灰尘遍布的地板上：“是现实世界，负责和异世界对接的合作人员，他们给主神团队挑选合适的人进入异世界，我爸爸…只是其中一个。”
她的爸爸，只是一个稍微有点社会地位的商人，据她爸爸无意中说漏嘴的，在他之上应该还有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秦书瑶深呼吸，捏着弓箭的手都已经有些发麻了。
得亏这个弓箭质地坚硬，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她捏碎了。
“第二个问题，玩家可以离开异世界吗？”
陆思思听到这个问题，嗤笑了一声，可余光瞥见那把晃动的弓又收敛了几分：“不能。”
秦思瑶下意识看向宋知棠手中的测谎道具，道具安安稳稳被宋知棠一双小手捧着，没有任何响动。
这证明陆思思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本来想问自己的未婚夫，可转念一想既然负责这种事情不止陆思思的爸爸一个人，陆思思肯定也不会认识对方，甚至，陆思思连她都不认识。
她们充其量，也只是陌生人。
“第三个问题，关于这个副本，说出你知道的所有，包括如何出去。”
当务之急，还是先过这个副本。
既然对方是副本npc，那对于副本里的事情，一定知道不少。
秦思瑶话毕，没人注意到，斜斜靠在门边的景褚航却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