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茵当然知道方军是不可能来游泳队当教练的，这只是这几人为了吸引李荣的噱头。不过他们能够想到这个办法，倒是让沈茵有几分佩服。
特别是白诺的词汇问题，突然之间竟然能使用得这么精准。
“李教练，这五位也我们游泳队的成员，我之前不知道他们会过来，贸然到访，打扰了。”
沈茵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哪里，他们只是过来向沈指导汇报消息，算不上到访，是我打扰了你们了才对。”说到这里，李荣笑了笑，“之前还不知道沈指导也请过方先生。”
王亮不希望给沈茵招事端，赶紧插口：“沈指导一直想请的人都是李教练，但昨天听沈指导说一中那边也想请您过去，怕您瞧不上我们游泳队，我们也得有个万全的准备不是？”
“瞧不上？”李荣又笑，“你还怪有趣，一上来就给我扣帽子说我的不是。”
“哪里哪里哪里……”王亮连忙否认，“我们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一中游泳队我们是肯定比不上的，您又那么优秀，我们是因为不敢高攀才找的方先生……”
李荣沉默了会儿，说道：“你们说的方先生我认识，他曾经是我在国家游泳队时的队员。”
王亮露出像是刚知道这个消息时的震惊表情：“哎哟，您们二位还是队员呢！果然优秀的人都喜欢跟优秀的人在一起玩！”
王亮这种夸张的说话方式，倒是李荣觉得轻松不少：“我们在国家队时的水平都差不多，他现在也是一个很有名望的人，至少目前的我是比不上他的，所以你刚刚说的不敢高攀我才找的方先生，这句话不合适。”
“哪里，哪里。”王亮坚决地摆头，“李教练的能耐我早有耳闻，以我们沈指导那么挑人的眼光，不然肯定不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一中那么厉害的游泳队也不会过来招您。方先生是我们后来才想到的人，他愿意给我们当教练也看在他儿子待在我们游泳队的份上。”
李荣笑：“我和方先生算得上多年的好友，方先生这人很挑剔，绝不会看在谁的面子上去给游泳队当教练，肯定是你们游泳队有能够吸引他的地方。”
“是吗？”王亮做出寻思的表情，“这个还真不太知道，我们游泳队的情况你们两人也都了解，这边能提供给方先生的薪资也只有五千，我就说我们游泳队现在缺教练，之前找过李教练但李教练无法胜任后，方先生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李荣琢磨了会儿王亮的话，问道：“能解释下你跟方先生说的‘李教练无法胜任’这句话吗？”
“还要怎么解释，就是李教练没有能力带领我们游泳队的意思咯。”程亦眨巴着眼睛干脆道，那单纯的样子让这句不太中听的话少了几分恶意，却增加了几分真实感。
王亮皱眉把程亦打了一下，又立刻对李荣讪笑道：“这名队员一直都像个姑娘家似的，特别小心眼，在听说李教练不愿担任我们游泳队教练后，就怨上了，李教练不用在意这家伙的话哈……”
李荣直接忽视王亮问程亦：“没有能力带领你们游泳队？”
“对呀。”程亦不以为然，哼唧唧道，“众所周知，一中游泳队的实力是我们这儿所有体校游泳队中实力最强的，李教练肯定担心自己来我们游泳队做教练后无法带领我们超过一中，就畏畏缩缩趁此放弃。毕竟李教练之前带出过好几位世界冠军，不想因此坏了招牌。”
“程亦。”王亮跺了下脚，一脸老父亲的样子批评道，“怎么这么不懂事？这话当面说出来合适吗？李教练啊，千万别听进去他说的话。”
李荣伸出手，示意王亮不要插嘴：“你们是这么跟方先生讲的？”
“只是跟方先生实话实说而已。”程亦阴阳怪气道，“方先生当场就笑了，立刻答应来我们游泳队当教练，他很有把握我们能在他的带领下赢过一中。”
李荣笑：“这又是哪来的把握？”
“对自己能力的信心吧，本来一中游泳队实力就要比我们强上不少，要是能赢得过一中，方先生认为这是对他实力最好的证明。”
李荣哼了一声：“笑话。”
“卧槽。”萧辰刷着手机，忍不住发出感叹。
“怎么啦萧辰？”王亮问。
“方先生真是牛逼。”萧辰啧啧两声，不停地摇摆着头道：“他早上不是给队员们上过一节公开课吗，我有几个看热闹的田径队朋友都想加入游泳队了。”
“这是自然。”白诺理所当然道，“方先生讲课通俗易懂，训练方式别出心裁，指导队员因材施教，这样的教练全国上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你那几个田径队的朋友应该找准了人生方向。”
李荣好奇心起来了，问萧辰：“有公开课的视频吗？”
“当然，这么精彩的公开课，不录视频就太可惜了，李教练要看吗？”萧辰问。
李荣正准备说要，中途却又被王亮打断：“萧辰同学何必班门弄斧呢？李教练这么优秀，哪里需要看方先生的教学视频，给自己留个面子，赶紧收起来。”
王亮的打断让李荣感到些许烦躁，但这个“要”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就是，视频就不要给李教练看了。”程亦在一边赞同，“万一李教练看了视频后，忍不住下载下来给一中的队员们看怎么办？”
李荣气笑：“这位同学的意思是，我会向方先生偷师？”
“那怎么敢有这个意思。”王亮立刻否定，“这家伙姑娘家的小心眼，李教练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我们认为的好，肯定跟您认为的好比不了，方先生的教学视频在您的眼里绝对就只是些小儿科，您也瞧不上眼。”
李荣眉头微蹙，不免觉得王亮聒噪，但关于视频的事，也无法再次开口。
黄博阳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干脆道：“走吧，沈指导，我们跟你来这边是想问你合同在哪里，教练的事拖太长时间不合适。”
王亮瞥了眼李荣，看到对方稍显不满的眼神后，赶紧把黄博阳推开：“教练的事今天就可以做决定，也不急现在这一会儿，好不容易能遇到李教练，这么快就走了多么可惜。”
王亮的话让李荣再次一笑：“这位同学也不用这么抬举我，你身边其他几人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定是觉得我的能力不如方先生。”
“李教练绝对不要这么想，您在国家队的时候就是我的偶像，您的实力我最清楚不过了，游泳队的其他队员们，都是有眼不识泰山。”
“这么说，你们游泳队除了你，所有人都觉得方先生更胜我一筹？”
“哎，您怎么就专门捡这种不重要的话听呢？”王亮说李荣的不应该，“我想强调的是，队员们有眼不识泰山，他们都对您没见识，不清楚您的真正实力，所以见到个好的就觉得是最好的。
今天早上方先生给我们上公开课的时候，我看着队员们表现得那么激动，真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我当时就想，如果给我们上公开课的是您而不是方先生，游泳馆一定比下饺子还要沸腾。”
李荣缓缓一笑：“方先生的水平倒不至于像你形容的差我那么多，单比游泳的话，我们其实是不相上下的，但是训练队员的水平，我可以毫不避讳地说，他跟我确实有点差距。”
“是吧。”
“首先从经历上来讲，他就没我丰富。”李荣很自然地与王亮聊了起来，“他儿子方岩我也认识，确实是块游泳的料，但方岩目前所取得的成绩跟他的天赋有很大关系，方先生的训练方法虽然也起到了不小帮助，不过同时也有所限制，方岩其实能够取得更好的成绩。”
王亮郑重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有相同的想法，方岩虽然很优秀，但方先生至始至终对他儿子一人进行过训练指导，不像您有指导过那么多队员的经验，所以我才觉得队员们对方先生的评价是过誉的。”
看着说的头头是道的王亮，沈茵忍不住扭过头，笑了。
周扬见到沈茵笑后，也跟着笑了，但没过多久，笑容就淡了下去。
“王亮，时间不早了，走吧，方教练下午有事，我们现在就去把合同给他签了吧。”黄博阳一本正经地催促道。
王亮看了眼李荣，对黄博阳说道：“哪里来的‘方教练’，明明是‘方先生’，合约都没有签呢，不能瞎说。”
“就你讲究。”萧辰踹了下王亮的屁股，“迟早要签的，现在叫‘方教练’怎么了，屁话少点，赶紧回学校吧。”
王亮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露出遗憾的神情：“那李教练，我们走了，很荣幸今天能见到偶像您，和您交谈这么多。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见。”
说完，王亮艰难地迈开步子。
“沈指导，你们已经确定要签方先生了吗？”李荣突然开口问。
李荣的话音刚落，王亮停下脚步，低头，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弧度。萧辰吹了道无声的口哨。白诺用无名指把鼻梁上的镜框扶正。程亦背对着李荣吐出舌头。黄博阳抬眉看了李荣一眼。
看着几人神态迥异的样子，沈茵笑了笑，然后对李荣说道：“队员们私下找方先生这件事出乎我的意料，方先生确实很有能力，但我知道对于游泳队来讲最好的选择是谁。我希望李教练加入我们游泳队，不过这件事还是取决于李教练的选择。”
“沈指导带合同了吗？”
王亮立刻转身：“我们过来正是来找沈指导拿合同的，沈指导，对吧？”
罕见地听到王亮叫自己“沈指导”，沈茵又笑了笑：“自然带了的。”
萧辰咳嗽两声：“我没见过什么世面，方先生已经是我亲眼见过的在游泳方面最厉害的人了，既然李教练在王亮心中的地位这么高，没准能让我见识一下新的世面。”
程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李教练在得知方先生已经如此厉害的情况下，还能说出这么有信心的话，说不定能力还是可以让我刮目相看的。”
白诺：“翘首跂踵，拭目以待。”
黄博阳干脆道：“沈指导，节约时间，把合同拿出来给李教练签吧。”
一中队长看到李荣突然反悔，着急了起来：“李教练，你怎么能这样，你明明答应进我们游泳队的？”
周扬似乎明白为什么胡元会说男生的嘴笨了，他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指望靠男生就能说服李教练，这样一来至少不用在明面上和沈茵拆台。但眼下事情竟然发展得越来越复杂，连队员们也参与进来了。
“我与方先生有些渊源，最忌讳的事就是输给他。”李荣接过沈茵递过来的合同，一页页翻着，“很感谢你们一中游泳队的邀请，但我是一个做事比较看心情的人，突然改变注意是我冒昧了，但既然还没有签你手中的合同，也算不上对不住你们，你们胡教练也应该能理解。”
沈茵准备去包里拿笔时，看了眼周扬，又把手放下了：“周扬，我忘记带笔了，能借一下你的笔吗？”
王亮见李荣愿意签合同，早已经变得激动无比，赶紧递只笔过来：“沈哥，我有笔，我有笔！”
“就用周扬的笔吧。”沈茵对周扬笑道，“应该不介意用你的笔吧？”
看着沈茵微笑的样子，周扬的眼睛瞥向一侧，两只手的手指松开又抓紧。
“哎，知道了，知道了，队长的笔香！”王亮玩笑似地埋怨道，“队长，赶紧的吧，李教练等着你的那支笔呢！”
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
周扬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李教练，刚刚他们是骗你的，根本就没有方先生要来游泳队当教练这回事，这只是个吸引李教练的幌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