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茵和周扬刚发现那两人不久，胡元的视线也朝这边看过来，眼神中挂着丝惊异，但很快恢复平静，带着身边穿校服的男生离开了。
“胡元过来干什么？”周扬想不通，“怎么看到我们之后又马上走了？”
“应该也是过来找李教练的。”
“一中游泳队找李教练干嘛，如果一中游泳队真要招教练，应该会做出更好的选择才是。”说完这句话，周扬又觉得不太妥当，忙补充，“当然，没有说李教练不好，只是李教练有些特殊情况。”
“我们来找李教练也是因为他有特殊情况。”
周扬想了想，沈茵的话倒也没错，李教练要是没有特殊情况，现在也不至于坐在这里教小孩子游泳，更不至于会有拿着仅五千月薪的校游泳队找上来。
见沈茵朝李荣走去，周扬在后面赶紧跟上。
“李教练。”沈茵提着两瓶酒来到李荣身边后，鞠躬打招呼，“我是早上联系过您的育英体校游泳队指导员沈茵。”
周扬不太擅长同刚认识的人打招呼，但看到沈茵热忱的模样，周扬也跟着笨拙地弯了下腰：“李教练好，我……我是游泳队的队长周扬。”
李荣接过沈茵递过来的两瓶酒放在了草坪上，笑道：“沈指导，周队长，客气了，这里的空气好，不介意在这儿聊会吧？”
沈茵笑：“只要您不介意我们在这耽误您的时间。”
“哪里，谈不上耽误时间，大家一起聊聊天而已。”李荣道，“还不知道沈指导从哪里得知我的联系方式。”
沈茵想到何健安对她说过的话：“我答应了对方不会向您透露这件事，还请李教练见谅。”
看了沈茵会儿，李荣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停留，直接问道：“薪资五千一个月？”
“是的，不过这只是刚入职的薪资，后面会根据您的训练情况做出相应调整。”沈茵看着湖中正在游泳的小孩，“您儿子年龄这么小，游泳水平已经令人刮目相看，相信这其中有您很大的功劳，所以后面薪资方面的问题，您无需有过多担心。”
“我对未来薪资有多少兴趣不大。”李荣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手指在上面轻轻敲打着节奏，抬头看沈茵：“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觉得现在的我只值这个数，连幼儿园兴趣班的游泳教练都瞧不上的数，是吗？”
“你……”周扬没想到李荣会这么说，一时没忍住想要反驳几句，手却被沈茵碰了碰。
“是我说话不周到，很抱歉会让李教练产生这种想法。”
沈茵解释，“能理解您把薪资数目当作评判个人价值标准的想法，毕竟我们也有这样的考虑。不瞒您说，我们游泳队有些特殊情况，因为曾经在赛场上有过几次不理想的表现，学校现在想要解散游泳队，所以做了一些不利于游泳队发展的决定，用低薪聘请教练就是其中之一。”
李荣笑，无关痛痒道：“沈指导今天原来是找我诉苦的，是想要我为你们游泳队的遭遇表示同情吗？”
“并不是诉苦，只是向您坦露实际情况让您对游泳队有一个真实的了解。关于聘请教练的事，学校给了游泳队一个短暂的期限，规定期限内完成不了，学校就会用同样的薪资给游泳队聘请，但我能保证，学校聘请的教练水平绝对不及您。”
沈茵说道，“游泳部的负责人曾经和学校有过一项协议，如果游泳队能在下次的比赛中获得引以为傲的名次，学校就不会让游泳队解散。没有薪资限定的情况下，我就觉得您对于我们来说是很好的教练人选，以您的水平肯定能帮助游泳队克服这次困难，您要是觉得薪资问题是一项很大阻碍，像我之前提到过的，这件事容易解决。”
李荣静静地看了沈茵会儿：“你倒挺会为自己开脱。之前我提到薪资的时候，你就说后面薪资一定会涨，让我不用担心，我说我不在乎薪资更看重个人价值的时候，你又那么快扯了一堆好像你们游泳队非我不行的话，如果我再谈薪资倒是显得我自己小家子气，刻意跟你斤斤计较了。”
沈茵莞尔：“李教练倒不用有这样的心理负担，教练也是一份工作，薪资是理所当然的回报。老实说，对于目前我们能提供的薪资数额，我也感到很忏愧，所以我今天过来拜访您说是没有带着侥幸心是不可能的，游泳队的队员们都很期待您的加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您的意向。”
李荣抚摸着自己的轮椅沉思了很久，脸上浮起的笑容有几分黯淡：“我已经很久没有当教练了，多年来已经习惯了靠着这两个轮子活动，你知道，轮子只能走平滑的路，一点点障碍物都能让它举步维艰，我得先估计一下到你们游泳馆需要经过多少个坎。”
沈茵意会李荣的话：“我刚开始进游泳队的时候，也和现在的您抱有相同想法。”
李荣掂量着沈茵：“是吗？”
“您可能对我还不熟悉……”
“我个人闲时间比较多，所以看过有关你的一些资料。”李荣打断沈茵，“之前学花样游泳的对吧？”
沈茵淡笑：“那正好，不用再多耽误您的时间做自我介绍了，我的学历和比赛水平您也应该有了一定了解。进游泳队之前，我也曾对我自身的情况产生过担忧，但事实上，里面的负责人也好，队员也好，都十分包容，大家一起合作的也很愉快。当我提出要来拜访您时，很多队员们都想一同前来，所以去游泳馆的路，不存在障碍物问题。”
李荣也跟着笑了笑，突然和周扬搭话：“你们指导员那么会说，为什么你这么安静？”
见李荣提到自己，周扬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仓促笑道：“我……我这人嘴笨。”
“是吗，还以为你不同意你们指导员说的话呢。”
周扬眨了眨：“啊？”
“周队长一直是游泳队里最关心大家的人，还记得我刚进游泳队感到拘束不适应，他是第一个给我送水，对我嘘寒问暖的人，他今天在跟我一起过来的路上，就期待您能够成为游泳队的教练。”
周扬从沈茵的话中才明白刚刚李荣想表达的意思，赶紧替自己澄清道：“李教练，你别多想……我这人比较木讷，我奶奶经常叫我木头墩子，我是很欢迎您的……”
李荣轻松一笑：“你们指导员这么好的学习教材，嘴皮子功夫怎么不向她多讨教下？”
“在讨教，在讨教，就是我反应我比较慢……”周扬说着说着，又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穿校服的身影。
李荣又看向沈茵：“沈指导，我有个疑惑。”
“李教练请讲。”
“你们学校的游泳队上新闻报道的情况还挺多的，所以我对游泳队也好，对你的水平也好，有一些了解。按理说，你们游泳队有你，是可以不需要教练的，为什么感觉你很急着找到一个称心的教练？”
沈茵沉默了会儿，坦言道：“我不打算一直留在游泳队，我还有更想做的事。”
周扬愣住。
忽然想起昨天上午在游泳馆时，沈茵和陆舟的对话。
以及当沈茵没有给出关于以后的事确切的答案时，陆舟眼中怅然若失的样子。
“知道了，能理解。”李荣把轮椅转了个方向，“辛苦你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去我家坐会儿吧，乐乐妈妈做饭也应该熟了。”
在刚刚短暂的聊天中，沈茵了解到李荣是个注重面子的人，况且对方是否答应做游泳队教练这件事还尚无定论，所以沈茵客气地笑道：“那打扰了。”
准备走的时候，却发现周扬愣在一边，沈茵提醒道：“周扬？”
周扬的视线从远处收回：“那个，你们先上去吧，我……我吃坏了肚子，现在想快点找个地方解决一下，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那边有公共厕所，李教练，是那边吧？我怕我记错。”
李荣往周扬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嗯，不过也可以直接去我家啊。”
周扬露出难为情的表情：“憋不住了……”
李荣被周扬憨笨老实的样子逗得一笑：“尽给你们沈指导丢脸，快去吧。”
“沈指导，给你丢脸啦。”周扬嘻嘻地对着沈茵一笑，脚底生烟地朝着公厕跑去。
李荣的家不大，环境整洁而温馨，摆在地面上的家具物品很少，壁挂式的柜台居多，而且位置放得较低，坐在轮椅上的李荣伸直胳膊，就可以够到最高的那一排。可以看出，家里的环境是专门为李荣设计的。
厨房里，沈茵看到李荣的妻子正在做饭，女人的样子温柔贤淑，一手忙着锅里的事，一手撑着自己的腰。
女人怀孕了。
李荣从桌上拿过一个杯子，问沈茵：“平常喝茶吗？”
“热水就行，谢谢。”
李荣用杯子在饮水机前给沈茵倒过一杯热水，当把热水递给沈茵的时候，两人同时注意到了杯沿上很小很小的缺口。
沈茵打算用手接过，李荣却把杯子又收了回去，对着厨房的妻子喊道：“小美，家里来客人了，还有新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