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把大家叫进来开会吧。”
说的是“大家”，但沈茵让陆舟叫进来的，也只有部分队员，剩下的队员，是在选拔赛未开始前，沈茵就已经决定剔除的。
“沈哥，是不是又要开始搞事情了？”王亮满脸期待，然后递过去一张纸巾，“来，咱先把哈喇子擦擦。”
沈茵愣住，很快转过身去背对大家，用手机当镜子照着细看。
“哈哈哈哈，沈哥你咋那么搞笑，我开玩笑的！”王亮笑道，“要是真有哈喇子，嫂子怎么放心让我们过来见你呢。”
陆舟也跟着笑了笑，对沈茵说道：“放心吧，没有王亮说的那种东西，还是跟之前一样漂亮。”
沈茵现在根本就不想转过身去了。
周扬咳了一声，把手上的资料一张张发给队员们：“沈指导，这是你让我准备的名单资料，上面是从高一到高三所有游泳特长生的平均测试成绩。”
台阶递的很及时，沈茵转身就把资料拿起来，把整张白里透着红的脸遮住：“周扬，谢谢你，办事效率很高。”
周扬挠了挠头：“应该的。”
陆舟插话道：“数据全部都是我整理的，周扬只是负责打印表格。”
王亮在中间抖机灵：“沈哥，夸嫂子，夸嫂子。”
周扬看了眼陆舟，没有要争什么的意思：“陆舟说的对，我只是负责打印表格而已，都是他的功劳。”
程亦弱弱地说道：“队长，我看你……你整理那些数据也花了挺长时间的，一上午饭都没吃，你也很辛苦的……”
“周扬还没吃饭吗？”沈茵从包里拿出仅剩的最后一个面包，“那你赶紧吃点吧。”
陆舟看着周扬准备伸手去接的那个面包，说道：“我也没吃饭。”
周扬把伸出去的手默默收回：“那沈指导还是把这个面包给陆舟吃吧，我不饿。”
程亦反射弧长，不怎么清楚状况，老实道：“陆舟，我们中午一起吃的饭……”
王亮不忍直视地捂脸：“我嫂子是养了怎样一头吃里扒外的猪。”
最后，沈茵还是把面包给了周扬。
陆舟看着周扬，微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耽误了你吃饭，我以为你整理数据的速度会跟我一样，顶多只要半个小时，没想到花费了你大半天，辛苦了。”
周扬听得出陆舟话中明里暗里的意思，坦诚道：“确实，我脑子没陆舟同学那么好使。”
程亦坚决反对周扬的这个说法：“队长，一般人不能跟天才比，你已经很厉害了，要是我的话，这个表格可能两天都整理不完。”
沈茵赞同程亦的话，也觉得周扬刚刚那么形容自己不妥：“换我来整理的话，速度也不一定你快，周扬，谢谢你，当然，陆舟也辛苦了。”
陆舟斜眼看着身旁的程亦：“程亦，今天晚上我会对你安排针对性训练，跟你妈妈打个电话，说今晚不能回家了。”
不明所以的程亦简直要哭出来：“啊？”
“好了，开会吧。”
沈茵冷静下来后，把资料放在桌面上：“虽然陆舟早上的行为过激了，但他说的也没错，刘主任减少这次选拔赛的一半经费，无异于取消选拔赛，如果游泳队想要在下次比赛上取得好成绩，肯定需要更多优秀的队员加入。陆舟之前提到了一个办法，我觉得很具有可行性。”
“什么办法？”
沈茵的目光在值班室里逡巡了一遍：“胡教练走了之后，他这些奢侈的办公物件我们并不需要，如果把这些东西全部放在二手网上卖掉，说不定可以凑够剩下的另一半经费。”
程亦目瞪口呆：“有道理啊。”
王亮拍桌子佩服道：“果然我嫂子就是有想法！”
见周扬一直沉默不语，沈茵问：“周扬觉得呢？”
周扬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虽然选拔赛的举办和经费直接挂钩，但有一个事实不能忽略，那就是即便选拔赛能够成功举办，如果大家都不愿意参与，即便凑到了剩下的经费，也是徒劳吧？”
“周扬说的没错。”
沈茵赞同道：“因为前面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导致游泳部现在的名声很糟糕，游泳特长生们都不情愿再加入游泳队。所以即便凑够了经费，成功举办了选拔赛，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王亮瞬间懵逼：“那敢情嫂子的想法起不到啥作用？”
“不尽然。”沈茵翻着手上的名单资料：“陆舟给我提供了一种思维方式。解决问题不一定非要与问题硬碰硬，以退为进也是一种解决方式。”
王亮拼命地点着头：“不懂，请沈指导继续说下去。”
程亦拿起小本本，开始做笔记：“继续继续。”
沈茵没忍住笑了：“刘主任只给游泳部一半经费，如果我们硬是找他要，能要到的可能性极低，所以我们还不如自己利用现有条件自己凑。同样地，既然举办选拔赛不一定能选到我们想要的优秀队员，那不如就别浪费财力物力举办选拔赛了。”
王亮一直小鸡啄米的脑袋突然定住，叹了口气。
郑重道：“沈指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你过来我们这个游泳队才一个月不到，但是你的付出，你的努力，我们都是真真切切感受得到的，是我们没用，很抱歉你一直给你拖后腿。
你现在决定放弃大家，我们能够理解你的苦衷，也不怪你，我们好聚好散，后会有期吧。”
程亦失望地合上小本本：“好聚好散吧。”
周扬难为情地看着这两人：“你们不用这么悲观，我觉得沈指导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沈茵拿出笔，在手上的表格中圈出几个名字：“从这份资料上，可以很明显地对比出特长生们的游泳水平，所以我们可以从这份名单中进行针对性选拔。
目前游泳队里，周扬擅长100m，200m自由泳，在这两个项目上可以稳拿第一；程亦在1500m长段距离自由泳上的表现虽然目前还有些差强人意，但是就这两天所取得的进步看来，陆舟的单独训练起了很大作用，所有我对程亦接下来的表现是有信心的。
同样地，在混合泳方面，王亮还有跟他一组的那几名队员，离拿到比赛名次只是时间问题。”
沈茵接着把游泳队目前的具体情况在大家面前分析了一遍，最后总结道：“综上，我们游泳队目前在蛙泳，仰泳，蝶泳这三个主要项目上缺乏代表性选手，所以，相比起大规模的广泛筛选，我们可以把目标缩小，进行精确选拔。
在这份名单中，我找到了最适合的三个人选，而且必须要这三人加入，我们的游泳队才有在下次的比赛中拿第一的希望。”
王亮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程亦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理解清楚：“哦~我懂了，就是不举办选拔赛，直接找到这三人加入游泳队是不是？”
“这是目前想到最合适，也是最节省成本的方法。”
周扬看着沈茵手中用红笔圈出来的姓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三个人我有印象，他们确实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游得很不错，但他们愿不愿意加入学校游泳队又是另外一回事。
印象中，这三个人都参加过前两次的选拔赛，理论上来讲，以他们的游泳水平肯定能进队，只不过因为胡教练的暗中操作没有被选中。
现在胡教练的事被爆出，大部分游泳特长生都不打算报名，更何况现在市游泳队即将招生，以这三人的实力，如果真的想进游泳队，不一定会想选择进校游泳队。”
陆舟看着周扬玩弄着手中沈茵给的面包，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笑了笑：“每次遇到事情，被吓得手忙脚乱的是你，有了解决办法时，第一个打退堂鼓的也是你。身为队长，畏首畏尾的，可以不参与游泳队的事。”
值班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茵的眼神露出错愕，看向陆舟：“陆舟，这么说话过分了。”
周扬放下手中的面包，头低下，保持着沉默。
陆舟盯着周扬：“我说的是事实，他刚刚陈述了那么一大堆，听起来有条有理，其实就是害怕。
毕竟他当初就是靠着胡教练的暗中操作进来的，后来相当于倒打一耙又把胡教练赶走了，如果这样的人去邀请其他特长生入队，肯定会担心被嘲笑，感到害怕也很正常，但是身为队长，还是学会克服一下比较好。”
周扬从座位上站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不稳：“你们讨论吧，如果到时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可以叫我。”
周扬走的时候，陆舟叫住：“桌上的面包别忘记了。”
周扬看了桌上的面包一眼：“你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扬一走，值班室又陷如一阵诡异的安静中。
剩下的队员们陆续起身，王亮难堪地笑道：“沈哥和嫂子都是聪明人，我脑子不够使，等你们两个人商量好解决办法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体力活，一定要记得叫我哈。”
程亦跟在后面打哈哈：“也记得叫我哈。”
很快，值班室就只剩下了沈茵和陆舟两个人。
陆舟从周扬刚刚坐的位置上拿过面包，装进自己的校服口袋里，对沈茵莞尔道：“那就我和你两个人继续讨论吧。”
沈茵看着陆舟：“你为什么可以风平浪静地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王亮和程亦刚刚说的没有错，他们留在这里也不会起很大作用，我们商量好后叫他们就行。”
“我是指你对周扬说的话。”
“不是实话吗？”陆舟平静地问。
“那种话很伤人，你是知道的吧？”
陆舟无奈地笑道：“你就是见不得我说他，不过他应该很高兴你维护他。”
“还是那句话，你太不近人情了，继续这样下去对别人和对你都没有好处。”
陆舟露出受挫的样子：“是因为在卸任胡教练这件事上他帮了你很大忙吗？这点你在你好朋友面前也强调过，说是多对亏了他。相比之下，我做的好像算不了什么，但你要知道，我接近程亦和陈主任是花了不少勇气的，只是可能不值得让你称道。”
沈茵沉默了很久，说道：“你没必要去跟周扬计较这些。”
“我喜欢和他计较。”
沈茵把手上的纸张拍在桌上，从座位上站起：“你确实不需要心理医生，你谁也不需要。”
值班室里，只剩下了陆舟一个人。
陆舟盯着沈茵那个空荡荡的位置。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他谁也不需要，明明就不是。
校服外套上还沾有沈茵身上淡淡的洗发水味与沐浴露清香。
陆舟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面包，一个人在值班室里慢慢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