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的长相清雅细致，笑容里很自然地流露出温暖，说话声音轻缓柔和，却让很多队员感到不寒而栗。
“为什么这个疯……这个人和我们一起在教室里开会？”
“陆舟同学是我请来一起给游泳队做指导的。”沈茵解释。
陆舟在速写本上写写画画，笑容依旧。
“他……他……他也来给我们做指导？”有人不可置信道，“沈指导，你怕是没听说过陆舟吧，这学校可没人敢招惹他，避开都来不及，为什么要让他也来参加指导？”
“对呀，我现在知道了你是在安好心带着我们训练，但也没必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
“日，害怕！”
陆舟从座位上站起。
队员们的身体同步跟着缩了缩，沈茵看向他。
“陆舟，你不用离开。”沈茵道。
“小鸟饿了。”陆舟从容地将速写本合上，把笔插进封面，嘴角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弧度，“你们继续。”
陆舟走在教室最后排的间隙中，不少坐在前排的队员都把椅子朝前挪了挪。
看着陆舟走出教室的身影，沈茵有些失望。
“终于走了。”有人小声自言自语道，“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闭嘴。”沈茵直接说。
“沈指导，你好歹也要考虑下我们的感受吧，陆舟那人脑子有病不正常，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非要把他扯进来干嘛？”
“就是，而且他还杀过人，是真杀过人的那种，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们还怎么有心思训练？”
沈茵道：“这是我的指导安排，你们有义务服从，如果你们不支持，我可以看作是你们对我的不信任，像刚刚讲的，如果不信任我，只要有人提出离开，我就立刻走出这间教室。”
四下议论纷纷，一片嘈杂。
“那你离开吧。”
“操，刘正你有病吧？”王亮对刚刚说话的那个人骂道。
“小命比得第一重要。”刘正哼了一声，举起手指了指上面的伤，“上次，那家伙用弹弓把我的两根手指打骨折了，我才不要让一疯子神经病过来做指导。”
“刘正，沈指导的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周扬的声音要比王亮冷静许多，“刚刚ppt上的内容你也看到了，沈指导是一心一意想让游泳队取得更好的成绩，她不会随随便便叫一个人过来帮忙做指导。”
“我看是因为她让你当上队长，你才像条狗一样处处替她考虑吧，骨头没断在你手上，你当然不知道疼。”
刘正嘲讽道，“另外，你家沈指导刚刚不是说游泳队只要有人提出让她离开，她就立刻走出教室的么，怎么我提了这么半天，她连脚都没挪动一下，这就是所谓的让我们信任她？”
“刘几把正，你他妈给老子适可而止！”王亮窜起身体，紧紧抓住刘正的衣领，“别满脑子屎就张嘴喷粪膈应人，要走也是你走，凭什么让沈指导走？”
“不要冲动。”周扬在一旁劝架。
“你激动什么？”刘正把王亮的手扯开，冷笑，“她一脸冷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替她激动什么？是因为怕她兑现不了承诺而感到心慌吗？大家凭良心说，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有什么值得大家信赖的？”
“可以，我离开教室。”
周围再次变得安静，所有人都望向准备离开教室的沈茵。
正走到后门口的陆舟停下脚步。
“刘正。”陆舟叫了声那人的名字，轻描淡写道，“省联赛，可口可乐。”
刘正瞬间僵硬，不可思议地看向陆舟。
陆舟侧眸看他，微微一笑：“疯子，不是正常人，要小心。”
刘正的双肩止不住抖动，立刻回头对沈茵说道：“沈指导，对不起，刚刚是我冲动把话说重了，希望你继续留在游泳队当指导员，不要离开，刚刚的事真的很对不起……”
沈茵的目光落在陆舟身上，陆舟回视她，眼神静谧澄澈，带着柔和的笑意：“你们继续，再见。”
后面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沈茵所提出的要求没有人再有任何异议，然而陆舟的到来，让大家多了丝不安。
“沈……沈指导。”程亦还是没忍住，举手小声道，“真的决定让陆舟参与游泳队的指导训练吗？我怕……”
“你亲眼见过他杀人吗？”沈茵打断程亦的话，直接问，“如果你能拿出证明他是杀人犯的证据，我就可以不让他参与指导。”
程亦沉默了半天，慢慢把手放下：“没有，我只是……经常听说。”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
“但是……”程亦支支吾吾道，“我看过他本子里的画，晚上不小心看到的，里面的图片很血腥，全都是杀人的画……”
“噗嗤！”王亮直接笑出了声，“程妹妹，你大晚上的不小心看到陆舟本子上的画？他是专门点灯把自己的画亮出来给你欣赏，还是你梦里变成了火眼金睛去偷窥别人？”
程亦的语气软了下来：“这……都是两年前刚上高中那会儿的事了，有这么个记忆，刚好大家又都传他是杀人犯，所以对这几张画的印象特别深刻，确实是在晚上看到的，但一些具体的细节……忘记了，也说不定是在做梦……”
“如果你对陆舟的画有疑问，我日后会征求他的意见给你看一遍，但是仅仅凭借着毫无根据的话就认定一个人是杀人犯，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可取的行为。”
沈茵道，“另外，我让陆舟来游泳队是因为相信他会对各位的训练起到帮助，如果他不能，我会尊重大家的意见。”
“沈哥，我相信你！”王亮拍桌子豪放道。
王亮平常见厉害的叫哥，见胆小的叫妹习惯了，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在对视上沈茵熟悉的清冷目光后，收敛改口：“沈指导，我相信你……”
“1500m自由泳的测试时间是明天，相关的要求我已经说过了，从现在开始，大家好好训练，我希望在明天的测试之后，坐在教室里的还是同样一批人。”
沈茵语落，队员们都垂头丧气地走去游泳馆训练。
陈芸一直在教室后面旁听。
“我就知道我当初的眼光没错。”陈芸微笑道。
“比赛成绩还是要靠自己争取，陈主任相信的是队员们的潜力。”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他们之前也被别人带过。”
沈茵也跟着陈芸轻轻笑了：“陈主任过誉，训练的路还很长，许多东西都是未知的，想在比赛上拿第一，最终靠的是他们自己。”
陈芸看了看身后那个渐行渐远慢慢变小的背影，试探着问道：“真的决定让陆舟加入游泳队吗？
那孩子我知道，很聪明，每次大考小考年级第一都是他，但是有关他的一些情况你应该也听说过，他有很严重的自闭症，身边从来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一直是一个人在住，虽然有关他的流言蜚语不一定真，但我担心……他很难与大家融到一起。”
“刚开始来游泳队报道的时候，队员们也不相信一个在花样游泳比赛上经常拿倒数第一的人，可以做这支队伍的指导员。”沈茵说道，“认识一个人，如果从偏见开始，就已经代表拒绝接纳了。”
“也是。”陈芸沉默了会儿，说道，“从刚刚陆舟默默维护你的样子看来，他很支持你。”
沈茵想到了近段时间和陆舟的一些交流：“刚开始他也会躲避，可能是后面接触的时间多了，也可能是之前从来没有人试图接近过他，总而言之，我并不觉得他是杀人犯或者疯子一类的人，而且，他懂得很多游泳上的技巧，我还听说他之前是游泳队的。”
“他确实很会游泳，而且每一项都很擅长，高一他刚开始进游泳队的时候，他的游泳水平并不比方岩差，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他有自闭症。”
“是方岩第一个发现他有自闭症的么，然后向学校提出残疾人不能进入游泳队？”沈茵忽然问。
陈芸点头。
沈茵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
方岩这个家伙。
不多久，她抬头，往远处的蓝白色身影看去。
*
几天前。
“因为方岩，你昨天掉湖里差点出不来。”
“我很感谢你救我，但这份感谢并不代表你能随意评价我，方岩的事，我自己做主。你要是觉得我意气用事，那你可以不用因为我的意气用事而被迫加入游泳队，再见。”
“你想和我吵架，我不跟你争。”
这句话像是妥协，又像在闹脾气。
沈茵看向陆舟，陆舟也在看她。
“我不想离开游泳队，方岩随时都可能会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