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教花样游泳？”王燕诧异，想起女儿以前的成绩一直很好，问道，“难道是当培训机构的老师吗，我现在听说当老师的要求也挺高的，起码要有教师资格证，至少是大学毕业……”
“妈，我说过，我会考虑重新读高中，所以大学的事你不用这么着急。”
被女儿一下子看穿自己在想什么，王燕有些难堪。
沈茵下巴微抬，指向电视：“当男子竞速游泳队的教练，就是这支队伍。”
王燕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在女儿和电视屏幕之间盘旋：“你是指……刚刚新闻联播放的在省级比赛中获得倒数第一名，还被指出殴打裁判的那支游泳队？”
沈茵忍不住轻轻笑了声：“孩子们的比赛成绩即使是倒数第一，那也是付出了努力，经过了辛辛苦苦的训练得来的，老师就没责任，教练就没责任？他有什么资格那么骂人家，这裁判也是该打。”
王燕听到沈茵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为电视上的孩子们打抱不平这件事是不假，但终归是因为女儿曾经的处境与之相近，才激起了王燕的同理心，不由自主地就说了那么一番话，然而真正去让女儿接触这么一群成绩垫底，还殴打人的男生，王燕打心里还是不愿意。
王燕沉默了很久，还是想给女儿打退堂鼓：“你一个学花样游泳的女生，要怎么去教竞速游泳的男生，这从逻辑上讲就说不通，是学校招的你吗，会不会是骗你的啊？
学校的领导们都是读过书的聪明人，如果真这么安排，肯定是有什么没道出来的黑幕，指不定是想让你背游泳队的黑锅，把学生们这次恶劣的表现推到你这个外行身上去，没错，一定是这样！我可不想让自己优秀的女儿受这种委屈。”
“妈。”沈茵看着母亲，“我上次比赛也是倒数第一，并没有比他们优秀到哪去。”
“那不一样！”王燕斩钉截铁，“我自己女儿的真实水平我还不清楚，你是被那个没良心的教练耽误的，跟新闻上垫底打人的这群人不一样！”
相比起母亲的激烈措辞，沈茵显得平静不少：“没准，他们的父母也觉得自己的孩子和我这个只有高中毕业在花样游泳队垫底了四年的人不一样。”
“阿茵，不许这样形容你自己，要不是当初那个教练花言巧语，你现在连名牌大学的毕业证都拿到了，要不是你的教练一直压制你，说不定早就拿到了世界冠军金牌，你有多优秀我心里清楚的很，绝对不能跟电视上的那群人混为一谈。”
“从被省队剔出队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我应聘过34家单位，发传单服务员之类的不算，真正愿意录用我的只有今天辞职的这家花样游泳俱乐部，理由是他觉得我有演员的潜质，能演出顾客愿意掏钱的样子，事实是，我不能。”
沈茵道，“妈，如果把刚刚那句话中的‘我’换成另外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你还觉得这个陌生人有多优秀吗？”
王燕哑口无言。
“妈，我知道你想让我重返高中，重新实现自己的价值，但如果前提条件是要卖掉这家店，卖掉陪伴了我十年的家，这种价值对我来讲没有意义，我当初因为选择花样游泳而失去了父亲，我不想再因为其他事情而失去这里。
所以，关于这次游泳队的应聘，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那边提供的薪资也很可观，够招两个店员了，即使妈妈不工作，店里的生意也可以维持下去，爸爸当初想要把店面做成品牌的想法，也可以继续下去。”
王燕见识过女儿的执拗，她知道自己劝不住。
“还是之前那个问题。”王燕叹了口气，最后问：“你是学花样游泳出身，要打算怎么教那群男生竞速游泳？”
沈茵的神色一下子轻松起来：“妈，当年走街串巷卖豆花的人那么多，为什么爸爸每次都买你的？”
“还不是买了两次觉得好吃，你爸从此看上了我，后面每次就买我的咯。”
“豆花的做法其实很单一，口感大多都相似，你当初的配料也仅仅只是放了白糖，其他家的还放了各种丰富的酱料，为什么爸爸只觉得你的豆花好吃？”
谈到这个，王燕的神色倒是多了几分得意：“那个时候还是在北方，北方的人都爱吃咸豆花，我听出了你爸的南方口音，刚好那天早上出门前拿鸡毛换了几两糖，所以我就专门给你爸做了碗甜豆花，他就这样‘甜到心坎里去了’。
不过后来才知道，你爸其实是北方人，有南方口音是因为从小跟着你那从南方来的奶奶学说话。”
沈茵的笑意深了几分：“你猜爸爸跟我提这件事的时候，是怎么评价你的？”
王燕顿时有些尴尬：“你爸那个老不正经的，还跟你提过这事？那……他是怎么评价我的？”
“他说：‘这个小南蛮子，有点意思’。”
沈茵的模样和沈父长得很像，笑起来更像，王燕盯着沈茵，忍不住咬咬唇，笑了。
“那么多人卖的豆花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因为只有妈妈的豆花放糖，爸爸才会成为常客。听说，爸爸当年英俊潇洒，想要卖豆花给爸爸的姑娘两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所以妈妈的糖真的很厉害。”
王燕的目光陷入了回忆中。
“读到高三的游泳特长生，基本的训练方法和技巧已经掌握得差不多，这支队伍虽然在连续三年的省级比赛中成绩都垫底，但里面的好几名队员在不同规模的个人赛上却取得了耀眼的成绩……
所以，这支队伍拿不了名次的原因可能与个人能力的关系不大，没准只是某个点的方向把握错了，就像爸爸不爱吃其他人的豆花，与豆花没有多大关系，只是缺妈妈的那一勺糖。”
王燕算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不得不妥协道：“一会儿是你，一会儿是你爸，你总是挑我的软肋来跟我谈判，我说不过你。”
晚上，卧室。
沈茵调出育英体校游泳队的比赛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还从学校官网上下载了好些游泳队的视频进行浏览。
天刚蒙蒙亮时，沈茵关掉视频，从通讯录中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播出。
手机那头传来恹恹的哈欠音。
“陈小姐，我决定今天过去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