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时间来不及了，这顿骂终究是要挨的，不如就跟你一起回去，”说完，他走到方野青跟前，低声道，“对不起，忘了你不喜欢烟味。”
方野青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心烦，还有就是……烟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少抽一些。”
这种话方野青以前经常对纪珉楚说，但是他从未放在心上过，只是嘴上应下，然后背着他偷偷抽。
纪珉楚这时听见方野青说这话，心境却是不一样了。
“我知道了，从明天开始我就戒烟。”
方野青不说话，上了车。
这次纪珉楚没有叫司机过来，而是自己开车。
路上，纪珉楚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你还是要有些心理准备，我爸现在跟以前相比几乎是换了一个人，你别把他当成以前那个他了，也少提以前的事，见了面说两句话尽尽心意就可以了，他虽说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但是……”
说到这里，纪珉楚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于是停了下来。
“但是什么？”方野青继续问道。
“这件事我想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不跟别人提起的，但是我知道你的为人，就干脆跟你说了吧，”纪珉楚语气低沉，眼睛看着前方路况，脸上的伤感却难以掩饰，“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提到过，我有一个出国留学的表妹。”
方野青想了想，脑子里的确有印象。
“记得，你还说她很漂亮，为人也很温柔，怕她在外面被人骗了。”
纪珉楚点点头：“她们家是纪家的支系，一直都很受我们家照顾，她是个很乖的孩子，知道我爸生病了，就从国外赶回来看望他。”
“我爸见了她很高兴，就把她留了下来想要让她多住几天。”纪珉楚说着，惨笑了一下，“当时我爸对包括我以内的身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只对她露笑颜色，我以为他记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就很高兴，后来我才发现，他是……”
方野青听到这里，还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道：“他是什么？”
纪珉楚咬着牙恨声道：“他是对我表妹起来那种心思！”
方野青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想问：“哪……”
一个音节刚刚吐出，他就恍然大悟。
“是……是那种心思？！”他惊讶道。
纪珉楚沉重地点了点头：“是你想的那样。”
纪义方竟然对自己的亲侄女起了男女之间的那种心思！
方野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之间可是血亲啊！
纪珉楚痛苦道：“我从小到大一直都认为，我父亲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和丈夫，我一直都把他当成我的骄傲，即使他现在生病了，精神出了问题，也不能变成这个样子啊！这已经不是他了，难不成，一个病就能让人从里到外，面目全非吗？”
方野青听了纪珉楚的描述，也不敢相信这是他所认识的纪义方，更觉得是他自己杜撰出来的一个人。
一开始，他觉得纪义方是因为病后神志不清才会这样，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个说法漏洞很多，不能令他信服。
于是他继续问道：“还有吗？伯父平时的日常起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纪义方沉重地摇摇头：“这就是令我最痛心的地方，如果他是因为神志不清才会这样我还能说服我自己，告诉自己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根据我的观察，他平时的衣食住行、行立坐卧都像普通人一样，只是跟以前相比更懒散轻浮了一些，正是因为这样，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更像是露出本性了。”
方野青惊讶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病？”
纪珉楚叹气道：“我也觉得奇怪，就请了很多这方面的专家，可是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开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药，只说要他静养。”
方野青心下一动，沉吟道：“其他的，还是等我自己见了伯父再说吧。”
纪珉楚也是这个意思，不再说话，专心开车了。
-
两人来到纪家的大门口，方野青下了车，打量着这个对他来说不算陌生的地方。
他发现，一段时间不来，纪家花园里的花草竟然荒芜了不少，再加上秋天树木凋零，整体看起来让人觉得很是荒凉。
纪珉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好了车，走到了他的身后。
“让你看笑话了。”他低声道。
方野青转头，道：“怎么会。”
纪珉楚自己也看了看现在的院子，又叹了一口气。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他那个样子，就给家里的帮佣放了假，只留了两三个保姆管家跟我一起照顾他。”
方野青道：“你有心了。”
纪珉楚又苦笑道：“他只觉得佣人太少了，让我再去多找一些回来呢。”
方野青听了，又沉默了。
在他的记忆里纪义方对家里的佣人都是很好的，其中有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大爷大叔，他会跟他们打成一片，平时下下棋做运动什么的，半点架子都没有。
“那你表妹呢？现在还住在你家吗？”他问道。
纪珉楚冷笑：“我哪里还敢让她在家里住？她自己没察觉到那些，只觉得我爸对待她比以前更加亲厚了，我随便找了个说辞，把她给送走了。”
方野青其实很能理解纪珉楚的做法。
自己一直以来视为偶像的人物突然倒塌，他最想做的肯定是填补漏洞，让他心中的偶像尽量保持原来的样子。
尽管他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
“我们进去吧？”方野青道。
纪珉楚应了一声，两人并肩而行。
进了宅子内，方野青一瞬间的感觉还是那样，纪家看起来确实没有以前那样光鲜亮丽了。
纪珉楚自己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一路上一直都没说话。
两人顺着楼梯上去，快到纪义方房间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管家推着餐车出来。
管家看见纪珉楚，停下了手中的餐车，打招呼：
“少爷，您回来了。”
“我爸他今天有没有好一点？给你们添麻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