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莲坐在凳子上，眉心微蹙，面色纠结，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地板。
搭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握起，看上去像是在和内心做斗争。
顾瑶也没着急，就那么慢慢等着银莲的回答。
纠结？
她在纠结什么呢？
谭淳虽然恢复神志，但已然变成了一个邪修，她又为什么不肯告诉谭淳真相呢？
因为谭淳叫她师父吗？
是因为她也觉得邪修这个身份说不出口，怕谭淳崩溃？
是想留作底牌，在某个时候给谭淳致命一击？
还是想留个后手，好在以后有机会控制谭淳？
……
银莲沉默的越久，顾瑶心中的猜想就不停的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忽然，银莲抬头看向顾瑶打破沉默：“你不是说，我治好了他就放我出去？”
顾瑶点头，“确实。”
“那你是想竖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呢？”
银莲眉心狠狠一皱，就说这人不会这么好心！
“你耍我？”
顾瑶一脸‘怎么会呢’的表情缓缓摇头，眼底却是明晃晃的威胁。
“我说了会让你出去的啊，横着出去和竖着出去不都是出去？”
说着顾瑶起身走到银莲身前，微微弯腰看向银莲，“或者，你想傻了之后横着出去？”
顾瑶语气有些无奈，“我给你机会你不说，那我就只能用摄灵术了。”
银莲的从容再也维持不下去，想破口大骂却又及时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命还捏在顾瑶手中，只能压了压脾气，怒道，“你是疯子吗？！”
顾瑶咂嘴，“怎么这样说人家呢，这不是在给你选择的机会嘛。”
“我都这么体贴了，希望你能选对正确的答案。”
说完顾瑶便转过身去，看着窗户。
她在留时间给银莲思考。
银莲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她小心孟白霜，她肯定知道什么，但却因为顾忌着什么不肯跟自己说。
顾忌什么呢……
银莲是南州的邪修。
孟白霜是异域圣女。
银莲肯定是见过孟白霜的。
换言之，孟白霜也见过邪修。
而听今天孟白霜和穹凌宫长老元嘉南离的对话，孟白霜似乎和之前来的穹凌宫的长老很熟悉。
孟白霜既与南州邪修有联系，又与中州穹凌宫有联系。
而她自己又是异域圣女。
所以，异域对于五州又有什么图谋呢……
顾瑶觉得脑中一片乱麻，所有的事情好像冒着点不对劲，但她却又不能准确地抓到那抹不对劲出现在何处。
银莲看着顾瑶的背影，眼神却飘忽不定，似是在透过顾瑶去看另外一个人。
她就那样看了许久，知道眼睛重新聚焦，她才怅然失神地开口：“我从前和你一样……”
和她一样？
顾瑶转过身看向银莲，眼底满是疑惑，“也和我一样被邪修掐着脖子？”
银莲：“……”
就那一回她到底要记多久！
银莲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和这记仇且心眼小的丫头计较。
“我从前和你一样，也是宗门子弟。”
“有一次，我从宗门接了任务，那个任务的地点正好离我家很近，完成任务我便准备回家看一看……”
“可等我回到村子时看到的却是满地的鲜血，一个村庄无一人生还。”
“我的爹爹娘亲也全部死在了家中。”
顾瑶心中忍不住诧异，她倒是没想到银莲从前竟然是宗门子弟。
“后来进到屋子里我才知道，是我执行那个任务时杀了一个邪修，恰好和同伴的谈话被邪修听到了，他们知道了便将仇报在整个村子身上。”
“他们还在屋里留下了字条，上面用爹爹和娘亲的血写了字，说‘这就是和邪修做对的下场’。”
……
“整个村庄的人，因我而死，我那时便什么也想不了了，只想着要为爹爹娘亲，要为我们那个村子的所有人报仇！
但我知道，邪修是不会轻易暴露他们的位置的，于是我便四处寻找邪修，最后潜入了邪修的基地……”
说到这，银莲忽然停了下来，无力地苦笑一声。
“邪修的数量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凭我一个人根本什么也干不了，所以我易了容就这么潜伏在一群邪修中。
我以为我掩藏的很好，却不想我进入据点的第一天就被发现了。在一次行动中，我想破坏他们的行动，他们却对我早有防备，将我带去了主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肖祁。”
提到肖祁，银莲眼底浮起浓浓的恨意，“那时他还是个没我高的孩子，但却狠得令人心寒胆颤……”
*
主营中，邪修们在左右两边依次排开，中间正上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
虽然当时情况紧急，但银莲还是被站在上方的小男孩惊讶到了，实在是小男孩的气质太过出众。
小男孩皮肤苍白近乎白纸，看上去十分脆弱，但一双眼睛却又像被冰封在深潭底部的寒石，冷硬无比，好像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他一丝情绪波动。
联想起自己的遭遇，让银莲忍不住对这个陌生的小男孩升起一丝同情的情绪。
就在银莲痛心又多了个遭邪修毒害的人时，站在上方的小男孩却偏头冲她笑了一下。
旋即，男孩清脆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在她耳边响起，“杀了可惜，挺好一把刀为什么不用？”
说完，男孩看向一直坐在上方的中年男子道：“处理好就给我吧。”
中年男子点头。
得到同意，小男孩一步一步走向银莲，然后将手贴在银莲的额头。
对方的手太过冰凉，激得本就神经紧绷的银莲浑身一颤。
小男孩轻笑一声，看向被捆起来动弹不得的银莲问道：“你刚刚，是在可怜我吗？”
被迫对上男孩的双眼，银莲瞳孔骤缩，脑海中一阵刺痛眩晕猛然袭来。
不过片刻，银莲便彻底晕死了过去。
小男孩收回手，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银莲沉声吩咐道：“给她安排个身份，然后教她敛魂术。”
小男孩虽然是这个营帐里最年轻的，但一声令下，便立刻有人上前应‘是’，并将银莲带了下去。
闻言，坐在上方的男人眼神一亮，终于开口问道，“你觉得她有学敛魂术的天赋？”
肖祁转身看向上方的男人，而后胸有成竹地点头，“是，她天赋本也不错，杀了浪费。”
男人满意地点头，“好，只是什么能让她做，什么不能让她接触，你要记住。”
“你虽抹去她的记忆，但为免日后生变，还是早做提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