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预言系·重叠之迹
“邦妮还在里面？”
重岛海湾，再次收缩在此的玫瑰海盗，补给已经告急。
“绞索”亨利·摩根与玫瑰女王手下的几名得力亲信，连续两天前来邦妮·惠灵顿的座舰寻找她，但都只得到一个“女王殿下正在向弥忒德尔大巫师学习巫术”的口信。
没有人能见到她。
“是的，让我们没有大事别来打扰！”
刚刚从艉楼走出来的“金脚趾”德特马耸耸肩，对着亨利·摩根挑衅一笑，带着两个跟班走远。
德特马一直把亨利·摩根视为自己追求玫瑰女王的最大竞争对手，两人的关系自然好不起来。
“绞索”看着德特马的背影消失在船舷，才再次回过头。
“告诉邦妮，咱们的食物不多了，大重岛上的那条小河也不足以确保我们的淡水安全，我们必须有所行动了，这么多人全部缩在这儿，这就是大事！”
亨利·摩根对守在艉楼里挡客的护卫说完，也转身离开。
艉楼顶层。
邦妮·惠灵顿看着先后离开的“金脚趾”和“绞索”，片刻后听到护卫汇报。
“食物不足，淡水不够？”
两个得力干将要说的都是一样的。
女王殿下只是重复一句，随后就漫不经心地吩咐护卫：“他们再来，还说这些的话，就放他们离开。”
似乎，她已经接受了两个人的谏言。
但她却丝毫没有接见两人的意思。
不远处端坐着，一副贵族淑女打扮的弥忒德尔大巫师，端起一杯兰顿，放在嘴边微微仰起，看着那杯内鹅黄色的饮料表面，渐渐泛起涟漪，而后化为逆时针的漩涡……
弥忒德尔抬起另一只手，借着扶杯子的动作，挡住她难以忍耐的皱眉动作。
针对邦妮·惠灵顿的预言成功了，但预言结果实在是令人难以解读。
这不是弥忒德尔想要的，一个成功激发神秘血脉，领悟神秘系巫术的人，通常就不再是预言学派可以窥探的了。
难道邦妮·惠灵顿之前的灵感，真的只是巧合？
自从上次塔斯联合舰队虎头蛇尾的大败，海上决战的时机被无限期延后，缩回了重岛海湾的邦妮·惠灵顿，就开始跟随弥忒德尔学习神秘系巫术。
说是学习，但事实上神秘系巫术与其它巫术不同，其它巫术主要依靠学习，神秘系巫术则是依靠血脉领悟。
弥忒德尔怀疑玫瑰女王已经有所领悟，只是被她刻意隐瞒。
但如今看来，要么是这个女海盗确实尚未领悟，要么就是弥忒德尔的推断出现了错误。
而就在弥忒德尔皱眉的同时。
玫瑰女王也在借着大巫师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机会，悄悄伸手在正自低头听令的护卫手背上，画下一个符号。
护卫神情分毫未变，听完邦妮·惠灵顿的交代，便倒退着离开。
如此，风平浪静的一天就再次过去。
第二天，“绞索”和“金脚趾”果不其然，各自驾船带队离开，重岛海湾里的海盗船顿时少了一半。
而就在当天下午，一个好消息，忽然传进了邦妮·惠灵顿座舰——玫瑰女王号的艉楼中。
“我们发现大巫师雷恩的秘密基地了！”
自从玫瑰海盗占据重岛海湾以来，便有一支邦妮·惠灵顿的绝对亲信，秘密地在大重岛和小重岛之间，不断寻找“尸鬼”斯坦·法拉赫所说的，大巫师雷恩的秘密基地。
这既是邦妮·惠灵顿与弥忒德尔之间的协议，也是邦妮·惠灵顿自身的追求。
一名大巫师留下的遗产，谁能不心动？
当然，雷恩在“尸鬼”口中只是失踪了，而不一定就是死了。
所以，同为大巫师的弥忒德尔就十分有必要加入到夺取“遗产”的队伍当中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弥忒德尔自然是顾不上邦妮·惠灵顿“学习”神秘系巫术的进度了。
两人立刻汇合那支秘密寻找大巫师雷恩的队伍，沿着大重岛那条唯一的小河，溯流而上，直至源头。
“入口就在这河下面，藏得太隐蔽了！”
负责带队寻找的是个只有一条胳膊的女海盗，名叫克莱尔，与邦妮·惠灵顿是同乡人，一直对后者忠心耿耿，同时也最得邦妮·惠灵顿的信任——真正的信任。
克莱尔指着小河源头，汨汨流淌出溪水的一片石隙说完，便示意边上跟着她的海盗，把一套简陋的潜水装备递给她。
那是由空茎植物的细长茎管，与一身海中鲨鱼皮缝制的皮衣组成的装备。
邦妮·惠灵顿看得直皱眉：“等等，克莱尔，这哪里有什么下面？还有这些东西，怎么用？”
小河源头的溪流是真正的清澈见底，水下的碎石子颗颗分明。
倒是一旁的大巫师没有多言，她已经开始默默施展巫术，只不过她心中很清楚，巫术恐怕还是一无所得。
因为大巫师雷恩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他的秘密基地整个都无法被预言。
弥忒德尔很多年前就尝试过利用预言巫术寻找雷恩，但所有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正因如此，她才不得不寻找每一个与大巫师雷恩有关系的事物和人，比如亡魂号和“尸鬼”斯坦·法拉赫。
“呃，我不知道怎么解释，邦妮。”独臂女海盗一边迅速地穿戴装备，一边语速极快，声音极响亮地说着，她一开口就带有粗鲁的风格，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等下、等下你看就知道了！”
于是，就在众人的注视下。
克莱尔将空茎咬在嘴里，然后走到距离小河源头五步的位置，进入河水当中，再走向源头那片石隙。
一步、两步、三步……
第五步，眼看克莱尔就要撞在石隙上，她整个人却猛然不见了！
“克莱尔！”
邦妮·惠灵顿猛吃一惊，急向前伸手，低头时，却见那支细细的植物空茎，还露在水面以上。
弥忒德尔开口道：“幻术。”
确实是幻术，下一刻，克莱尔湿漉漉的头发便从小河源头薄薄的水面下冒了出来。
“这下面是一条暗河，我们的人游过去找到了一个山里的空洞，但想要进来，只能从我刚刚下水的位置走过来，直接从这里走进水里的话只会踩在河底的石头上。”
大重岛的外形就像一只靴子，靴筒部分正是一座高大的火山。
只是这火山已经熄灭不知多少年。
岛上河流的源头，在火山的山腰，这里生长着茂密的树林，有许多动物存身其间。
从这样的地方游进一条地下暗河，再找到一处空洞，那除了是在高大的火山内部，也没有其它可以想象的地方了。
但无论邦妮·惠灵顿还是弥忒德尔都对这一说法不置可否。
外界关于大巫师雷恩的传言中，似乎从未有过那位擅长幻术的说法。
而幻术系巫术，在所有的巫术系别、派别中，都可以说是最简单易学，同时又极其难以精通的。
简单的幻术，无非是遮蔽或改变一部分人的感知器官，所带给人的反馈。
比如幻音术、炫光术等等。
这些幻术用得好，可以起到十分神奇的作用，一些巫师学徒甚至可以凭此战胜远比他们强大的敌人。
比如把一片悬崖变成坦途，把左边射出的弩箭声音转移到右边之类。
但这些幻术无一例外都有破绽，只要目标够谨慎，即便他们不具备巫术施法能力，也能够脱身，甚至准确找到对手的位置，进行决死一击。
至于用幻术对付同级别的巫师，那就更加难以奏效了。
巫师作为森塔提世界最善于学习，最乐于研究的一群人，分辨真假的能力极高不说，谁手里会没有几个专门破解幻术的巫术或者巫术道具？
专精幻术系的巫师，在达到一定程度之前，确实是非常难混的。
但假如当一名巫师的幻术，达到了“以假为真”的地步的时候。
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便如此刻。
无论邦妮·惠灵顿还是弥忒德尔，大家都知道，眼前所见的小河源头，其实根本不该是什么密林中的山壁石隙，而是一条自山中滚滚而出的地下暗河！
可实际呢？
山壁是真的。
小河底部的碎石是真的。
不从固定的地点去走，甚至无法接触到暗河。
而且，暗河本该流出来的水，或许是汹涌澎湃的，但实际上也就是一条小溪的量！
幻术达到了这种地步。
在森塔提漫长的巫术文明演化进程中，都没有几位巫师成就过！
在这里，竟然只是大巫师雷恩遮掩“家门”的最外围手段！
此时此刻，哪怕还没有下水，还没有进入山内空洞去看。
邦妮·惠灵顿和弥忒德尔也已经从心底里相信，这里一定就是她们要找的地方！
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大巫师雷恩，谁还能有如此强大的手段？
当然，雷恩展现出的能力越强，也意味着她们接下来所需要面对的困难越大。
弄不好，“遗产”得不到，她们还会把命丢在这里。
但如果到了这里却放弃。
无论是谁，也都不会甘心。
“下水！”
邦妮·惠灵顿当即下令。
海盗里找水性好的实在是太轻松了。
区区一条暗河，根本不能成为障碍。
很快，就有十几名海盗先头渡过暗河，来到了独臂女海盗所说的山中空洞。
海盗们纷纷爬上岸，很快有事先准备的火把被点燃。
但火把所能照耀的范围实在有限。
这里太过漆黑，火光照耀范围内的海盗们，望着不远处的浓重黑暗，再是平日里胆大包天，不将人命放在眼中的家伙，也不由得打心底感到阴寒。
一条沿着暗河延伸向黑暗深处的通道，就像是等待着人们自投罗网的巨兽之口，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众海盗整理着装备，有意无意弄出些动静壮胆的时候。
忽有一枚星辰般的光点，在众人正前方不远处的头顶高度，缓缓降落下来。
一开始，注意到了这点星光的海盗正要说有“星星”。
但他随即便意识到，山洞里，哪来的星星！
更何况，还离得这么近！
不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那点星光已然落在地上。
紧接着，便是耀眼的白色光芒，如太阳初升一般，透射而出。
“啊！”
猝不及防的海盗们惨叫声一片，各自躲避。
而在光芒爆发的正中心，两个人影却是由虚变实，好似从一片遥远的空间中，逐渐与此地空间缓缓重叠，当两片空间完全交融，两个人影向前迈出一步。
呼……
一阵微风，吹散光明。
邦妮·惠灵顿与弥忒德尔出现在了那里。
玫瑰女王相当吃惊。
她自身也是具备相当的巫术施法能力的，虽然从阶位上讲，肯定还达不到大巫师的程度。
但辨别一般的巫术所属系别、学派，总是没问题的。
刚刚弥忒德尔施展的这个巫术，分明是一种“传送”的效果。
然而实际上，弥忒德尔施展的是纯正的预言学派巫术！
弥忒德尔是先将“导标”下在了几名游渡暗河的海盗身上的。
而在这些海盗们渡过了暗河后，弥忒德尔才继续施展，预言她与邦妮·惠灵顿接下来与那些海盗汇合，将会得到的结果。
这结果自然不必说，肯定是双方在山体空洞中相见。
弥忒德尔的巫术得出这个预言结果，接下来就使她和邦妮·惠灵顿从预言未曾实现的空间，与预言已然实现的空间相重合！
预言学派的巫术，竟然实现了咒法系巫术的效果。
这要是传扬出去，弥忒德尔说不定能够以她一人之力，将预言学派也变成预言系！
因为森塔提世界神秘道具与神秘血脉的活跃，预言巫术一直都处于比较尴尬的境地。
强大的敌人与重要的神秘道具，预言巫术毫无办法。
而要对付寻常人，有没有预言巫术也没区别。
正是因为预言巫术面临的尴尬局面，使得愿意在这一方向上投入精力的巫师数量有限，所以多少年来，它只能被称为学派，而巫术系，如咒术系、附魔系这等大系，下属学派都是数十上百。
如今，弥忒德尔几乎使预言学派巫术，在功能广度上获得了爆发性突破，这消息只要公开，相信会有无数原本对预言学派抱有怀疑态度的巫师和巫师学徒，主动加入进来。
弥忒德尔很满意地将玫瑰女王的震惊神色收入眼底。
得到紫罗兰之书的乌之章这么久。
弥忒德尔岂会毫无所得？
神秘虽然是不可捉摸、不可理解、不可接触的存在。
但神秘具现不是。
神秘既然具现在了这个世界中，那它的本质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神秘具现只是具备“神秘”的部分特征而已。
所以，森塔提人可以从神秘具现道具中抽取神秘力量，制造神秘血脉。
而包括白虹在内的，能够使用神秘具现道具的玩家，也是相同的道理。
乌之章的力量，可以将看到预言的模糊结果的人所理解的那种结果，变为现实。
这个被弥忒德尔命名为“重叠之迹”的巫术，便是对这一神秘能力的模仿所得！
“邦妮，只要我们这次获得了雷恩大师的帮助，我会在未来的自由之城建立巫师塔，公开招收学徒，想想吧，到时候，我们很快就能获取与里拉尔抗衡的力量。”
弥忒德尔的声音传入到玫瑰女王的耳中。
此时此刻，面对不知深浅的大巫师雷恩所留下的，看护秘密基地的诸多手段，她们必须团结！
……
蔷薇号，船长室。
雅各布颇为不解刚刚“绞索”的决定。
“真的要派人去剑辉城吗？那个狡猾的小巫师一定是已经发现了我的布置，上次就故意传来假消息，这一次，恐怕……”
亨利·摩根摩挲着自己刚刚长出来的胡茬，冷笑一声：“我不知道那个该死的贵族巫师在玩弄什么把戏，但我留在剑辉城附近的眼线，发现了一个人。”
雅各布微微皱眉：“谁？”
“你的二副，约贾德。”
……
麦克道尔男爵领的长滩村。
一队穿着皮甲，携带刀剑的男人，簇拥着两名领头人，来到村外。
其中一个领头人骑着匹花毛大马，怪怪的折边圆帽侧后方，插着一朵红玫瑰。
这是远近闻名的大商人，埃尔扎姆·霍华德准爵，他有着一簇漂亮的整齐八字胡，笑起来能把剑辉城附近乡下的任意一名贵族小姐迷倒。
另一个人，则骑着一头骡子，无论穿着装扮，还是气质样貌，都远远不如，他正是麦克道尔男爵的管家，同时兼任着税务官，男爵领内的每一个村子，他都十分熟悉。
“尊敬的准爵阁下，这里就是长滩村了，这个收购奴隶的事情，您看……”
管家拖着长音，说实在的，准爵没什么可怕，不过是用钱买来的，没有实际政治地位，也没有封地的“假爵位”。
这就是个商人罢了。
不需要一名男爵税务官去讨好。
但现在，男爵税务官私下得知了几个整天跟那些腥臭海鱼打交道的家伙，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获得了只有贵族才配拥有的金币和银币！
这个事情，如果男爵知道了，那金币什么的，肯定不能属于税务官啊！
而要想让消息到税务官这里就消失，最好的办法，无过于直接把那些臭渔民给卖掉，卖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
如此，不但断了消息，而且又能再得一笔钱财！
这不就有求于准爵阁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