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见面，毫无心理准备，饶是姣然情商再高，这一刻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安安静静地低着头，没有出声。
王女士一开始只以为是楚行之在开玩笑，这么突然领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回来，意外之余，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一时间，客厅里无人说话，唯剩电视剧仍在播放，演员台词从电视扩音器里飘了出来，“妈，我和她是真心相爱的。”
“那是你妹妹！”
男配的母亲气急败坏，手指怼着他打哆嗦，显然是被气坏了，她手里的杯子直直地往男配身上砸，女主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
男配身姿极其灵活地把女主护在身前，把她拉住，一个不慎，两人绊倒在一起了，并且狗血地亲在一起，可把男配母亲气得要死。
她当即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拉开女主，“你个不孝子！看我不打死你！你是你妹妹！”
男配母亲疯狂地往男配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动作和言语一致，极有节奏，打得也狠。
姣然听着电视里的配音以及血肉模糊的男配，她眼皮狠狠一跳，太凶残了。
电视剧播放到第二集，男女主还未有交集，女主和男配是情侣，奈何狗血的是表兄妹。
电视里画面飞快的变换，男配挨了无数地揍，差点被他娘打残了，正在医院包扎伤口。
此刻电视里放着略微忧伤的悲情曲，曲调在客厅里缓缓回荡，隐有回音，气氛莫名诡异。
姣然入戏太深，联想到王女士莫名其妙的话语，她一把抓住楚行之的手，力气太重，险些把他抓伤了，他一愣，“怎么了？”
她没答，而是惊恐地看着王女士，“阿姨，我跟他不是兄妹，你别打他！”
她的声音又响又脆，又急又快，难掩着急的神色，带着几分警惕地看着王女士。
很不巧，此时此刻王女士在从桌子下正拎出一根鸡毛掸子，姣然差点哭了。
生怕王女士真的打他，她紧张而着急地要自证清白，“阿姨，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和他去验DNA的，真的没有血缘关系，你……”
“冷静一下。”
盯着那已然拿出来的鸡毛掸子，姣然握着楚行之的手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我……我现在就走，你别打他。”
王女士拎着鸡毛掸子一脸懵地看着吓得已经站了起来的姣然，像是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
身侧的女孩蓦地站了起来，带起一阵凉风，隐隐携来几分浅淡的香，楚行之眉轻皱，把她拉了回来。
什么跟什么？
此刻电视剧里已经发展到了女主和男配不得不分手的地步，气氛渲染得极好，悲凉而无奈，背景乐也是如此。
电视里女主神色悲痛地松开了男配的手，声音是克制的悲伤，她轻声地道：“我们分手吧，我们是兄妹。”
“不！”
楚行之瞥了一眼那“极妙”的电视上，额角微微一抽，顶着王女士杀人般的眼神换了台，是个动画频道。
热播的动画，背景音乐轻快，台词也欢乐，无声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楚行之才道：“您没事拿个鸡毛掸子干什么？”
瞧徐姣姣被吓成这样，指不定是以为她要打人呢。
王女士晃了晃手里的鸡毛掸子，放得年头久了，攒了不少灰，她一摇，灰尘便在空中飘。
细微的灰尘似要飘进鼻子里，王女士皱了皱眉，嫌弃地扔到了垃圾桶里，才朝姣然和善地笑，“别紧张，我又不是要打你。”
“没关系就行，阿姨也不是什么老古董，没有反对的意思。”
许是怕真的吓到姣然，王女士还脾气极好地跟她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宽声道：“先喝杯水，瞧你这脸白的，还穿得这么少。”
姣然战战兢兢地把水杯端了起来，两手握紧，礼貌道谢，乖得不行，“谢谢阿姨。”
匆匆忙忙被楚行之拉出来，姣然根本没来得及套上外套，就一路过来了。
她一身纯白的毛衣，皮肤也白，五官精致漂亮，一头黑发极亮，长得极为，有些许眼熟。
王女士仔细瞅了她一眼，心里暗道自家儿子真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女朋友长得可真好看的，上学期还装糊涂骗她呢。
见姣然太紧张了，王女士斜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又温声道：“别紧张，阿姨又不吃人。”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
姣然刚抿了一口水，温热的水落入喉咙，刚刚放松了一下，猛地听见王女士的话，她心里又是一慌。
想起小时候干过的损事，以为王女士记起她来了了，姣然脱口而出一句，“没有，阿姨，我是外地人，以前没见过你。”
“对吧？”
姣然飞快地放下手里的杯中，不着痕迹地踢了踢楚行之的脚，在王女士看不见的角度朝他使眼色，示意他搭话。
楚行之不明白过来姣然到底在慌什么，被她又踢了一脚，他点头，“她家不在这里，在淮宁。”
帝都来的女孩，儿子，真出息！
姣然也点点头，神色诚挚地看着王女士，满眼真诚而无辜，“阿姨，我以前真的没见过你，您可能认错人了。”
如果有如果，姣然发誓，她小时候一定不会恶作剧整王女士的。
“不对。”
王女士眉头一皱，看着姣然的眼神很是仔细，她道：“我不会认错的。”
这小姑娘又不是路人脸，长这么好看的，她很确信并不会认错，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王女士一脸深思，陷入了回忆中，开始搜寻记忆，姣然心里有点慌。
要是让她知道她小时候见过她，还拿东西砸过她，姣然觉得王女士会马上把垃圾桶里的鸡毛掸子拎起来把她打出去。
然后像电视剧里男配妈妈一样歇斯底里地指着她骂，“滚，你给我滚，有我在一天，你休想和我儿子在一起。”
说完还会啪得一声把门关上，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姣然着急地辩解，“阿姨，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女孩细长的手指悄悄拉了拉他，楚行之看见姣然朝他使眼色，漆黑的大眼睛满眼都在说：快帮我撒谎。
楚行之嘴角微抽，根本想不明白姣然到底在慌什么，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顺着她道：“妈，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他这么一说，王女士就想起来了，“在咱们家楼下，前段时间也见过，我就说怎么就这么眼熟。”
“阿姨，我家也住这里……”
姣然弱弱地说了一声，见过很正常，她不也见过她几次吗？
王女士瞬间恍然，难怪这臭小子天天早出晚归的，亏她还以为他这么上进努力学习呢，敢情是瞒着她在谈恋爱。
楚行之打小就懂事，主意比她还多，王女士就没怎么替他操过心，也没多怀疑。
现在姣然这么一说，王女士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她瞪着他，“你这么天天不着家，枉我还以为你是上进学习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去学习了？”
楚行之莫名其妙，寻思着王女士可能对他有点误解，他从头到尾都没这么说过，他出门的时候永远都是在说，“我出去了。”
姣然没想到实话实说捅了娄子，他不是跟她说他妈妈不在家吗？
生怕王女士怪罪什么，姣然赶紧澄清，“阿姨，他和我一起学习。”
这话说出来，姣然其是有点气虚的。
他们两个在一起，永远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刷题，他永远都是在打辅助，给她辅导。
如果她自己做卷子，他十有八九是不会自己做自己的作业，而是在干别的事，她也搞不懂他到底在干什么。
也就偶尔作业太多他在学校写不完，才会跟她一起写，但这种情况，极少，屈指可数。
从高三开始，楚某人就深谙摸鱼之道，能不写作业绝不动手，考前翻书是他留给考试唯一的尊重。
对于他这样还能永远蝉联年级第一，联考前十的这件事，姣然嫉妒之余，还是有点费解的。
上学期还会摸鱼刷题的人，这学期直接成神了，不学就能考高分，姣然简直羡慕哭了，梦里都想打他。
姣然觉得她可能就是个工具人，是他故意去她家，给王女士营造出一个努力学习的学霸形象。
所以，王女士到底是有多信她儿子才会产生这种误会啊？
王女士确实有点担心了，她对他儿子太放心，也太自信了，完全没想到。
他现在上高三，怕他耽误学习，她扫了姣然一眼，还是道：“阿行现在上高三，你上哪个年级。”
“我也是，我跟他一个学校。”
王女士：……
好嘛，不仅天天家里见，还天天学校见，很好。
王女士面上笑得优雅而温和，却又不着痕迹地狠狠剜了楚行之一眼，臭小子！
楚行之像是猜到了王女士在想什么，他道：“妈，我有分寸。”
你有个锤子的分寸，逆子！
王女士不搭理她，而是看着姣然，语气难得严肃地道：“既然你们俩都上的是高三，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说着，王女士看了一眼日历，又道：“现在离高三也就还剩半年了，克制一下，大学我不管你们。”
“这半年别整天寻思着谈恋爱，考不上大学你们俩都给我滚，别出现在我面前，听到没有？”
这话王女士是对着楚行之说的，眉眼冷利，语气极不客气，那眼神就像是要打他一样。
楚行之不以为意，懒懒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姣然心里苦，这到底是什么人间惨案，她弱弱地问：“那我要是考不上呢？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王女士好歹也是楚行之的妈妈，真要不给他们在一起，那就很棘手了。
楚行之眉梢微动，不等王女士说话，便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妈，我知道了，考不上我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姣然还没反应过来，楚行之便拉着她离开了，只扔下了一句，“我送她回去，晚点回来。”
王女士看着被强迫拉着离开的姣然，小姑娘惨兮兮地一边回头，一边道：“阿姨，我会好好学的，你别……”
别这样。
门槛放宽一点好吗？学历歧视是不对的。
就算考不上，你也给我个机会。
姣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楚行之拎了出去，根本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王女士看着他们两个哑口无言，她瞅着姣然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想说点什么，结果两人就消失在视野中了。
“……”
考不上也没关系，她儿子能考上就行。
王女士毕竟不是真的豪门贵妇，没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心思，只要他们两个不耽误学习，都行，无所谓。
两人走到楼下，姣然发脾气，一路上连手都不给牵。
她拍开楚行之的手，黑着脸不搭理他，把脸扭向另一边，“都怪你，我都说了高考后吧？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现在这种敏感时间点，王女士要是脑子没问题，肯定是要敲打一顿的。
她刚才没骂人，姣然只能说，坏人真的变好了。
要是按十年前王女士的脾气，姣然不用怀疑，她肯定会拿着鸡毛掸子把她打出去。
外面风大，北风吹得树叶簌簌响，像是喧杂的隐约，凉冰冰的风刮得人皮肤生疼，极冷。
她穿得不多，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毛衣，怕她着凉，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没有考不上的。”
考不上王女士其实也不会说什么，她这个人不怎么着调，也不会太在意这些东西。
这话他其实是故意说给姣然听的，省得她一整天寻思着考不上。
“你当然能考上，我会考不上而已。”
姣然赌气地白了他一眼，拍开他的衣服，“走开，我不穿。”
“感冒。”
楚行之没理会她，强硬地拉着她的手，硬是无视她的不满，把衣服给她披上，“我吓你的，我妈不会介意的，你怕她什么？”
“小时候你可是胆大得都敢打她的。”
“少不经事，现在后悔了。”
姣然拉着他袖子道：“我怕有一天她知道打她的是我，她会把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