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淡然扫上一圈屋内，眼神忽的盯上了俯在几丫鬟身后的云姑身上，瞧着云姑微微抬起头来正瞧着她看去，惊慌一动酿跄一下歪了身子。此时又不敢再看，只觉得那股子视线在头顶死死盯着，额头忍不住滴下一滴冷汗。
恍恍惚惚愣神竟是愣了这么久！心中暗自发憷，也不知老夫人是否知道了她带着众人大闹一场的事。
轰隆隆的雷声在屋外响起，风依旧刮的正猛，接着便是豆大般的雨珠子砸在皮面的噼啪声。屋外的雷声雨声闹的响彻，金氏忍不住后缩一步，瞧着很是不安。
李姨娘倒是紧闭着眼来，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老夫人再次开口，此时却是直接点上云姑道：“云姑，你倒是像又是要说。”
云姑僵着半身颤颤仰起头来，瞧着老夫人的脚边一副恭顺模样，强忍着不漏出一丝怯意，如往常一般答道：“老夫人，奴婢哪能是有什么话说。”
老夫人不答话，云姑强捏着笑谄媚道：“奴婢不过是瞧见老夫人的威严吓的都力不直身子了。老夫人老念叨着年纪大了，可在我们这群下人看来，怎么都是当年的那副威严模样。”
‘嘭’
茶碗摇摇晃晃震上两声，碗盖边角都摇摇晃晃斜盖在茶碗上。老夫人这猛的一拍桌，瞧的出是用足了力气的。
云姑暗道不好，硬着头皮慌乱辩解：“奴婢失言！奴婢失言了！”扬起手臂要狠狠给自己来嗓两掌，眼睛却悄悄斜眼上去瞧起了老夫人。
怎么没劝阻她？云姑一僵，咬着牙狠狠抽上了脸颊给了自己一巴掌。
金氏瞧犹犹豫豫想劝上两声，可她着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姨娘倒是忽的抬起头来，绞着绢子柔声道：“老夫人怎如此动气，不过是胡乱说了一句，教训两句便是了。云姑已是老人.....”
“既是老人，倒是还犯了这样的错？”老夫人一记眼风尖锐无比，瞧的李姨娘心中打鼓。顿时自知无趣闭紧了嘴。
老夫人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同金氏温色起来：“你可知我为要罚云姑掌嘴？”
金氏垂首不语，老夫人却不肯罢休，追问道：“既是当家主母，怎么还这般畏畏缩缩撑不起台面！”
金氏脸色一红，细声道：“叫母亲担忧了，我身子不好...向来是做不得什么主母的事的。”
老夫人一梗，不争气的朝金氏一瞪。金氏反而安然在椅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不接话不做声浑然一副木头桩子。
云姑依旧跪在原地，听着金氏的答复倒是微微诧异，道出了自己的委屈，却又不显得强势。金氏身子不好，的确不适理家，也的确是做不了什么主，老夫人手里的管家权说给谁就给谁，从前的柳姨娘，后来的李姨娘。就连姨娘都能管家，主母还备受冷落。这不正是向来是做不得主的？
从前瞧着金氏不争不抢惹得这府中的下人谁都敢上前去踩上一脚，怎么今日却变了个模样？
当云姑以为老夫人会再次发怒，老夫人却朝着她瞧了过去。
老夫人缓缓朝着云姑瞧去，似是终于准备结束这场太久的沉默，道：“我如今既是还坐着管家的位子，便当是理好了这个责任。那些心理藏着心思的，都给我瞧好了！我这儿，可是见不得一丁点肮脏事的！”
李姨娘面色一僵，这是怪罪她当时管家不利了不成？心中有些不服气，今日先是处置了她的丫鬟，如今又当着下人的面给她训斥一番。夺她管家权她也忍了，交给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柳姨娘，如今瞧见那金氏怀着孩子，如今倒是开始演起了慈母来了，笑话！口口声声说要管教，还不是为了死死把管家权都攥在手心里头!
李姨娘面色忽的煞白，迅速抓住脑中飞速闪开的那抹思绪——管家权！
若是老夫人是为了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这管家权，怎么倒是还将管家权交予了她，怎么却是将管家权交予了柳姨娘？
李姨娘不解，心中隐约有一丝不敢置信。柳姨娘拿了管家权，明明私保中囊常全府的人都瞧见，老夫人不可能不知却任由柳姨娘如此发展，等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才由着常老爷常彦将人处置。
李姨娘心中一白，自始至终，竟都是叫老夫人给算计好了的！原来她竟是这般糊涂，只得那金氏不争不抢，可保得了平安，保得了嫡女保得了嫡妻，若是日后是个小少爷，长子也叫她拿了去！
李姨娘瞧金氏打量看去，倒是第一次觉得这个根本不是她对手的人，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想明白了柳姨娘东窗事发完全是老夫人一手安排，却想不通，为什么她还一点事都没有？既然柳姨娘是为了管家权，那不给她管事权，岂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她不明白。
李姨娘皱着眉忍不住沉思，不知道是不是门帘没盖严实，一股子寒意油然而生。
脚边猛的一颤，似是被什么抓住了脚。李姨娘吓的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她倒是没叫出声，可趴在地下的那人却哭喊着道：“姨娘，姨娘！姨娘救救我！”
老夫人似是看都不想再看，禁闭着双眼任由着这丫头呼喊求饶。李姨娘不敢做出什么反应，可当她使劲去辨认出那个在脚边求饶的丫头时候，心中的惊愕却直冲头尖，方才想的担心一下子都抛掷脑后。
云姑瞧着此番此景，心中今日老夫人是当真有一番大动作，那可本是强行安抚自己的心再也平静不起来，脑中回旋着只响起一句话：“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知道了！”
老夫人疲惫的摆摆手，一旁的王嬷嬷知道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动作。这十几年过去，她竟再次瞧见了当年那个雷厉风行老夫人的影子！只是这次处理起来虽没了当年那般熟练，可那流程却在心中明了的不得了。老夫人老了，老夫人却又没老，如同当年一般，那心事在她心中一点都未曾释怀。
见老夫人已经坐在椅子行闭目养神，心中也不再多想，朗声道：“带这丫头先去打三十个大板！叫她将那些事都一一吐露了干净！若是不肯说，权当一一打死了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