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在此时显得格外明显，遥望上远处的山峦，现已被蒙上了层乳白的薄雾。
虽还只到寅时，沿街早已有了稀疏的人影。
虽是入了冬，可那些劳工一类的多半是每个贪睡的机会的。趁着过年前好好储备一点钱，今年能过的肆意一些。
早点摊的早已经开始摆了起来，不少食客见着热气围了过来，几个铜板便能饱腹一顿，好叫待会上工是有些力气。
一声声敲锣敲梆子声却突然从远处传来，众人皆是一愣，这个时辰怎么还有办丧事的帮锣声？
心中的疑惑被勾起，有人已经偷偷跑出去瞧上一瞧，有人耐不住面前滚热的早点，想着大快朵颐。
敲锣声由远至近，耳尖一些的还能听见有女人低声的啐哭声，瞧着天已蒙蒙亮，更是不少的人已经闻声探出头来，瞧上一瞧这是怎么回事。
之见一头戴白花的老夫人手中跨着一篮纸花，另一只手捻这章素白的绢子在眼角抹着泪。旁侧走着为年轻貌美的妇人，也是一身白衣头戴白花，哭丧着脸一脸悲愤。两人为首身后跟着的便是一种白衣下人，男男女女站成一排，有人拿着烛火，有人拿着值钱。
早有眼尖的瞄上一眼，惊呼道：“这不是孙家的人吗！”
大伙闻言皆是一愣，立即冒出一句：“孙家？可是那徒手制伏歹人那位孙公子的孙家？”
此话一出，人群中倒是有些骚动起来，还有些瞧着一脸络腮胡五大三粗的汉子牟了牟拳头，摔下手中的筷子，冲着那为首的妇人唤道：“夫人！这可是孙家的殉葬？这孙公子如今是我们的百姓的恩人，夫人今日破晓便舞殉葬出来，可是有什么事？若是有那不长眼的敢欺辱孙家，我们这些收了恩泽的，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为首的妇人听得这一话微微一顿，停下脚步行了个礼，明明是一脸悲意，却依旧强挂着一抹笑，温声道：“我是孙家的姨娘，在这多谢大伙的好意了。”
孙家姨娘的寥寥几句，却是叫大伙更是心疼。那人忙不迭的又问道：“孙家娘子，今日这里头躺着的可是何人？”
孙家姨娘低垂着微微偏过头去，却是红了眼眶，净白的小脸中这抹红显得异常突兀，落在眼中更是叫人怜爱几分。
一旁头戴白花的老妇人却是狠忽的顿下脚步来，颤着声一脸悲痛，似是随时能倒下身来。那孙家姨娘见状忙的上前去搀扶住，慌声喊道：“孙家的嫡长子已经走了，嬷嬷你身为他的奶娘，可千万不能倒下啊。他那亲娘是个没福分的，因为长治对你这个奶娘比对她那个亲娘要亲近几分，她却犟着这一口气，连送终都不肯送！若是你这个奶娘都倒下了，长治在天怎能安息啊....”
这一唤却是将些起身了的妇人闻声瞧了出来，听得孙家姨娘这话已是忍不住皱着眉低啐几句：“这奶娘的劲都要吃，如今自己亲儿子的丧都不肯出来，要叫个姨娘来主持大局，我看着孙家的当家夫人真是个铁石心肠的！”
那络腮大汉听得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撸了撸手袖愤愤道：“这孙公子我敬他是条汉子，可他这亲娘却着实不是个东西！今日我工也不开了，势必要去孙家问上一问，瞧瞧这铁石心肠的亲娘是个什么黑心肝的！”
络腮汉子此话一出倒是赢得了不少呼应。好几个大汉冲上前来聚在一团，冲着这孙家姨娘道：“夫人，你放心，就算是要去衙门走上一趟问一问，我们也势必要去问问为何这孙家夫人这般铁心！”
孙家姨娘眼眶中含着的泪欲掉未掉，急忙摆摆手劝住，柳眉撇成八字的愁状，忙道：“各位好汉的心，奴家心领了。方才不过是一方气话，这长治是众家的英雄，又怎好去打搅夫人休息。我此次在破晓便领着人出来，不过是实在气不过长治怎么就这样殒命，若不是...若不是夫人是在不肯为长治立墓，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总不能叫长治连祖坟都上不了，亏为孙家嫡子。我....我势必要上衙门去讨个公道！”
一旁站着的那位奶娘此时也开口道：“多谢各位好汉想打抱不平，妇人没别的请求，只是也不想各位上门去讨孙家个说法，难免丢了脸面。只是此次上衙门更不知能不能为长治搏的个安息之所...”
各个都是那血气方刚的汉子，此时听得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各个呼应着喊道：“放心吧，衙门我们定会出门作证去，叫这青天大老爷好好瞧瞧这孙家夫人的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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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孙家姨娘一场慷慨飞扬的说辞，倒是在京中火上一把足的。
衙门前的击冤鼓更是一时间响个不停。正巧这府尹今日没在府中，一时没了主的了事的人。师爷更是不停的擦着这额间的冷汗，心想这孙家到底是出什么幺鹅子？
一个姨娘要去告当家的夫人，这是什么理？
孙家大老爷更是没叫人传话来过，琢磨半天没琢磨出个门道，又怕贸然行事叫这事越搅越乱。便只能同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一一解释道：“明日开堂，定给大伙一个交代。”
大伙口中常谈的孙公子的英勇事迹变成了孙家大夫人如何如何心硬，茶楼的茶座更是因此爆满，说书先生那倒是人寥寥无几了。
张三昨日没从春草那得子这孙公子的后续，本还想着这下想不到什么故事接昨日的话头，这下倒是好了，人正主都出来说事了，这下哪还有他什么事！
围着茶楼转了两圈，个个都是满座，挤都挤不进去。
张三懊恼的狠狠啐了啐，骂道：“这死丫头，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有什么用！”
眼珠子一转，贼笑起来。他既是听不到春草的消息，那他上孙家听听墙角不就得了？若是抢先一步探得个消息回来，这茶楼里茶客的钱还不都进了他的口袋？到时候他还出来说什么书来糊口？定要去几个小妾，买一栋宅院来享受后半辈子！
张三这般想着一下心中美的不行，快步朝着孙家跑去。可却没想到，他想到的，别人都想到了，孙家院外围着的一圈圈的人，这哪还有什么用？
又心想，我也不是个呆的，我等到三更天去，这些乌泱泱的人还不早散了？到时候我便是能听得个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