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脑中飞速闪过，这一刹那，常浅浅觉得脑中传来一片空白。
长时间的奔走同心焦，喉咙的沙哑和嘴角泛白的皮边，常浅浅什么都感觉不到。
眼前的金氏就这样歪倒在两位脖子中间，除了一身华装，都叫人瞧不出这是那位富甲一方金家的女儿，京都官员的嫡妻家眷。
甚至连一个体面的葬墓都换不来！将被一席草席随意卷着胡乱埋了去！
她犯了什么错？就算是七出也是条条没错的！
脚下的脚酿跄着往前急走几步，发软的腿有些跟不上，差点绊倒在地。
焦急的带着沙哑的声音急吼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两位婆子这才看见红着眼的常浅浅，因着胡乱跑来发髻已经散乱下来，有些灰渍的衣裙瞧着甚是狼狈。可就这么步步走过来，却是像地狱里爬来的恶鬼一般，步步逼近。
手上一松，两位婆子本就是被吓的不清，没想到这常浅浅居然一下子就赶了来！他们不过是听人指令，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肩上架着的金氏一下子没了支撑的靠架，眼看着就要这般的跌倒在地！
常浅浅心立即被揪了起来，快步上前猛扑去！
两位婆子急忙大叫一声，死死盯着扑过来的常浅浅，步步后退去，对视一眼瞧着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却见常浅浅稳稳的接住差点因为他们的一脱身而猛摔在地的金氏，嘶哑的喉咙透露出绝望的嘶哑：“娘！！.....娘....”
两位婆子暗道不好，正要转身跑走，却听得常浅浅在后咬牙切齿吼上一声：“跑什么！”
常浅浅将怀中的金氏缓缓轻放在地上，一把抓起手中木棍，猛的超前冲上去！
两位婆子顿时慌了神，急忙跪地猛磕起头来：“大小姐，我们只是个帮忙做事的下人，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小姐...”
常浅浅朱唇轻启，眼中却是没有一丝情绪，缓缓道：“柳姨娘在哪？”
两婆子一愣，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常浅浅讥笑这又是一声轻唤：“柳姨娘。在哪。”常浅浅字字决绝，却是叫人觉得流露出一股子狠意。
“在...在...在松林苑...。”
在松林苑？常浅浅心中闪过一丝悲凉，手中的木棍顿时有些无力。她只当这事或许是善妒的柳姨娘做的，却是没想到，就连祖母都是之情的。
她怎么下得去手！对自己的一位扶持上位来的儿媳！更何况.....更何况她还怀了孕。
“你这是作什么！你看看自己还像个小姐的样子吗！”一阵有些沧桑的老妇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常浅浅却觉得自己回不了头。她手持木棍，想一棍将弑母仇人都一一了解了去，却回不了头，也走不动路。
老夫人紧皱着眉，声音还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神色：“是听不见我的话吗？还不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若是传了出去，你让常家的面子往哪搁！”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般。常家的面子，永远比一个孙女重要。
一股子泪如同决堤一般，狂涌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强撑着即将崩断的神经缓缓转过身去。可一见着老夫人身旁的柳姨娘，却是再也撑不住，咬着牙狠狠扬起棍子就要冲去！
没有预想般柳姨娘的惊慌失措，举在半空中的木棍死死的卡在半空中举起的手中，狠狠拽上拽，却是动弹不得。
常彦的脸此时是冷若冰霜，质问道：“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杀人了不成！”
紧拽着木棍的手还是无力的垂下，冷哼一声强憋住眼中的泪，随着木棍叮当一声滚落在脚边，预想中的巴掌果然也是落了下来。
火辣辣的，烧的脸直疼。
此时常浅浅却觉得自己异常冷静下来：“您还配做个父亲吗？”绝望的瞧了瞧瘫软在地的金氏，讥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常家要体面，要脸面。可将我嫁给周公子，送给了太傅，便是体面了吗？便是，脸面了吗？”
常彦怒吼一声：“你胡说什么？”
常浅浅却毫不畏惧，扬起半边脸来：“你打吧，今天你就打死了我去，好叫我同被你打死的母亲一同去地下做个伴！”
常彦被这句话说的一震，一股子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瞧了瞧不省人事的金氏，缓缓道：“不是我打死的”眼前的常浅浅一脸倔强的梗着头，恍惚间，常彦竟是觉得看到了金氏的影子。
当年她就如这样一般，倔强的同金家说，自己非他不嫁。就算是金家从此要断了和她的一切来往，她都不怕。又想起刚刚相识时，少女的娇笑萦绕在耳旁，扰乱心绪。
可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眼前依旧温婉，钟情于她的人，让他觉得厌恶和反感了呢？他记不清了。
常彦顿上一顿，焦躁的摸摸鼻子，接道：“她是自尽的。”
自尽？
常浅浅听到这句话，仿佛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自尽？
“母亲她怎么可能会自尽？”
常彦紧皱着眉头，已经开始不耐烦：“浅浅，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你母亲的确是自尽！”
常浅浅还是扬起一抹笑，却叫人觉得异常的不舒服，瞧着眼前这位她称作父亲的人。原来今天她才发现，这个人，自有在要哄骗她的时候，才会叫她浅浅。如同父女的亲昵，却是深不见底的泥潭，等着她跳。
嘶声力竭，却又尽含绝望，道：“母亲她怎么可能会自尽！她已经怀孕了！在我去庄子前，欢喜的不得了。因为她怀孕了。”猛的瞧上常彦去，道：“你说这样的人，她怎么会自杀！”
常彦一愣，缓缓朝着金氏看去。月份还不足，现在倒是还看不出什么来。
常浅浅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步步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朝着金氏走去。一把将金氏环抱在胸前，她这才觉得，原来两个人，会这么沉。
柳姨娘讥笑的眼神毫不掩饰，嘴中喊出的声音却听得事一股子惊慌失措：“你将大夫人抱去哪？”
常彦被这么一唤回过神来，却见常浅浅步步朝着屋内走去，忙的想去拽住：“她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
常浅浅却如同听不到一般，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同母亲来，一步步缓缓的朝着金水苑屋内走去，脑中自有一个想法，她不信，她要等大夫来。
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