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晚上在阿福公公和李侍卫的搀扶下很早就上床入睡了。
我在床边确定他安然入睡后便小心把门带上关上房门，正好看见阿福公公立在门口。
对于宋珩坐船居然有如此大的反应的事情我还是有些好奇，最终尝试小声问道：“他，为什么这么怕坐船？明明那夜和我一起还好好的……”
阿福公公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屋檐上的李侍卫，确定李侍卫会守好宋珩后便朝我作了个引路的手势。
我们走到一处凉亭下，阿福公公才小声道：“奴才看着陛下长大，陛下小时候是吃了不少苦。”
我点头示意他继续，阿福公公继续说道：“陛下怕船，该是小时候先皇教陛下凫水时给陛下留下了些不好的印象。”
“怎么了？”
“当年先皇曾以带陛下出玩为游和陛下同船，当时陛下应当已经在学凫水了，只是还未熟稔。奴才那时在岸边，也不知道他们二人聊了些什么，只是一晃眼便看见先皇双手直接把陛下给推到了水里去……”
“啊。”我心下一惊，那时候的宋珩可才多大？
“奴才当时吓坏了就要跳水去救，先皇一声呵斥，谁都不敢再动，”阿福公公面露不忍：“所幸，所幸陛下最后自己从江里游到了岸边……回来后大病了一场，这件事也就结了。”
都说“虎毒尚不食子”，先皇这样教育宋珩的方式和猛虎又有何区别，若是，若是当年宋珩就沉了下去呢？
我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只是自那时起，陛下就再也不坐船了……”阿福公公小声道：“所以那夜看您和陛下上了船，奴才差点都给吓坏了。”
我抿抿唇：“是我疏忽了。”
阿福公公摇摇头：“不，陛下因为您而坐上了船，该是一件好事，心结总要去解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那慎安王又是怎么回事？”我想到今日那举止颇有些另类古怪的王爷。
阿福公公犹豫了一会，该是揣度能和我说多少，最终开了口：“陛下珍重慕昭仪，奴才也不必瞒着您。”
“那夜‘打火节’陛下与您分开，便被一驾马车挡了去路，马车上的人便是‘慎安王’，”阿福公公道：“茗繁城并非封地的主城，慎安王说是收到了一封密信，说陛下来了此处特意来瞧瞧。”
“华相？”我下意识道。
“是，”阿福公公赞许地看了我一眼：“华相辅佐过先皇，知道陛下和慎安王从小不对付，估计想借刀杀人。但他又不全清楚，其实慎安王和陛下又在某些方面彼此欣赏。”
“慎安王便邀陛下到船上比试一番，也就是想看陛下出糗，撒一些幼时心中的不甘，”阿福公公道：“慎安王此人也有才德，但刚愎自用惯了，对陛下是又爱又恨。”
“陛下去也是想顺便稳住慎安王，也算是为日后扳倒华相更安一份心？”我揣测道。
“对，”阿福看着我：“慕昭仪果然聪敏过人，今日我们心急误事，还多亏了慕昭仪搭救陛下。”
“说不上说不上……”我忙摆摆手：“今日你们也忙了许久，去好好休息吧，我今晚会守着陛下的。”
阿福张了张口最终应道：“那劳烦慕昭仪了。”
我上台阶准备去看宋珩的时候阿福公公突然在身后再一次叫住了我。
我疑惑地转头瞧他，他目光恳切地望着我：“陛下珍重慕昭仪，还请慕昭仪也，好好照顾陛下。”
我站在台阶上闻声一笑：“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他！阿福公公放心！”
阿福公公欲言又止，最终朝我施礼后便离开了。
*
早晨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也被盖得好好的。
昨晚明明是宋珩睡在床上，我就趴在床沿啊。
宋珩这时正走进来，完全没有了昨日疲惫的样子：“醒了？”
我看他这样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嗯，今天要走了是吗？”
他点点头：“嗯，等会我们去同庄夫人和慕老爷道个别再坐马车回去。”
我快速洗漱一番后去同慕老爷和庄夫人告别。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慕老爷这几日一日比一日更加有精神，告别时虽然也如当初初见时躺在床上，但眼里的精气神却怎么也掩不住。
我想慕老爷该是马上就要好啦。
那庄夫人自然也会很开心。
想到这我心情都更加愉悦起来。
宋珩和慕老爷还有些棋艺方面的探讨，我便先在庄府门口同李侍卫一起等着。
突然就听见爽朗的一声“驾——”，我下意识转头去看，便望见一名红袍猎猎的男子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绝尘而来。
他目光灼灼望着前方从我眼前飞驰而过，绑在他头上的红丝带随风翻飞，肆意潇洒。
可突然就听见一声“吁——”的叫停马匹的声音，我再次循声看去——
那男子手缠着缰绳勒住枣红色的马匹转了个身正对着我，背光而停，耀眼的太阳就挂在他的身后，他远远俯视着我，我因为刺眼的阳光不觉眯了迷眼。
“不羁王孙将，飒沓少年郎。”
我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一句话。
他似乎往我身后看了一眼，旋即朝我一笑，那笑容明亮像是染上了他身后太阳的辉煌，肆意张扬，又干净纯粹。
随即转身再次绝尘而去，消失在街道尽头。
只留下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和熙熙攘攘寻常的街道喧嚣。
我无意间转身，宋珩原来已经出来了正立在我身后。
我笑着朝他走过去：“讨论好了？还以为你们还要再杀个几局呢。”
他就怔怔望着我，让我以为他昨日怕船的反应是不是还没有过去：“你……还没休息好？”
他嘴唇翕动，我能看见他长而密的睫毛也在阳光下轻轻颤动：“陛……王少爷？”
他还是没有吭声，我试探道：“嗯……夫…君？”
他像是突然回了神一般，牵起我的手：“走吧，回京。”
虽然有些疑惑，但我还是点点头任他牵着：“好。”